听到雁晚秋跟阿公道别,我骤然回过神,惊觉自己竟然忘了和人家道谢。
这样热的天,本来只需要把保险丝给我就好的,但雁空山却亲自跑了过来。
阿公是阿公,我是我,阿公说过了,不代表我可以不说,再怎么样我也要表达一下自己的谢意。
我来不及多想,从桌上果盘拿了两个焦黄的苹果就追了出去。
“欸?棉棉…”从阿公面前旋风一样跑出门,他剩下的话消散在身后空气中。
雁空山身高腿长,一会儿功夫就快到自家院门口了。
“等等!”我叫住他,跑得急了,停下来的时候就有些喘。
雁空山一手扶在院门上,听到我的声音没有进一步动作。
“谢,谢谢你…”我把手里的苹果递向他。
他垂眼看着,似乎是没明白。
我解释道:“这是谢礼。”
余棉,你在搞什么?
什么年代了还要特地追出来送两个苹果?最近岛上苹果泛滥到孙蕊他爸都只能拿来喂猪了,我竟然拿这么寒碜的东西送人?我刚刚一瞬间是卡到阴被什么脏东西附体了吗?
他会不会觉得我太小家子气…
我僵着手,表面纹丝不动,内心已乱成一团。
还好,他头顶数值挺稳定的,没有为此高兴,但也没生气。
“太客气了。”雁空山从我手里接过那两个苹果,颔了颔首,手肘推开院门,牵着雁晚秋走了进去。
“阿山,我能吃个苹果吗?”
“吃完记得刷牙。”
“好呀。”
父女俩的声音逐渐远去,直至再听不到,风里传来清脆铃响,门开了又关。
我蹲在他们的篱笆花墙下,懊恼地抱着一旁的电线杆直撞头。
到底为什么要送苹果!为什么!?
我应该送可乐的!这么热的天,他不一定喜欢苹果,但绝对不会讨厌冰可乐!谁会讨厌快乐肥宅水呢?
或者我也可以等下次有更合适的谢礼时扣响他家的门,而不是像刚才那样冒失地追出来。
“…余棉?”
身侧不远处突然传来耳熟的惊呼,我猛地一顿,在那一刻大脑飞速运转,思考该怎么解释自己不合常理的行为。
不要慌,小场面。
我站起身,朝着电线杆大喝一声,甩动两条胳膊拍击在坚硬的柱子上,随后状似惊讶地转头面向来人。
“哟,姑婆啊,这么巧,晚上出来遛狗啊?太热了,我睡不着,在这里锻炼身体呢。”
来人虽然年纪看起来很大了,气质却十分出众。满头银丝用簪子盘在脑后,一身真丝白色绣花旗袍,腕上戴一只帝王绿的翡翠玉镯,身材苗条,皮肤细白,看着就像个民国贵太太。
她是我阿公的堂姐,二十岁便自行盘发,立誓不嫁,搬进了岛上的“姑婆屋”,成了众多自梳女中的一员。如今她七十多岁,姑婆屋只剩她一人,终日与一猫一狗为伴。
阿公不时会去探望她,给她送送菜,劝她早日去养老院。但她始终放心不下家里的老猫老狗,说什么也不愿搬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