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在李舒雪身边是他的选择,陆正衍没有别的事可以做,李舒雪成了他每天的目标。
一觉醒来,他要看着她抱着陆望舒从卧室里出来,靠近他,把女儿送进他怀里,她才去洗漱,把她柔和的睡衣换下来,扎起散开的头发,像蚌壳一样合上自己最柔软的一面,露给他一个坚硬的外壳。
陆正衍不时试探敲打她的壳,探寻着她的忍耐度。
这两天她对他要好多了,没有再提醒他以前的恶行,也没有提起要他走的话,他们没有再起争执,大概也是她太忙了的原因。陆正衍每天跟她一起去上班,在她的座位上看闲书,和她的同事聊天,打听李舒雪细碎的日常,零零散散听到些他想听到的话,拼凑在一起,得到一个轮廓性的答案:李舒雪这一年多从来没有谈过恋爱,除了沉竭,她甚至没有同异性暧昧过。
所以那天李舒雪到底想给谁打电话,他不知道。派了齐盛去查了钟敛,放宽了对他的管制以后,钟敛在A市某家电子厂里找了份工作苟延残喘,腿彻底瘸了,手倒是治好了。假以时日等他知道李舒雪手里有巨款,多半还会回来敲诈,陆正衍让人盯着他的动向,他总要找个机会解决这个麻烦。
他尽心扮演着失忆的青年,这些事自然是瞒着李舒雪的,他能坐在李舒雪的位置上,近近的看着她,已经是一种成功,何况,李舒雪允许他不时“犯病”靠近她,或许,拉她的手臂,抱她一下,她都能在挣扎和忧郁和发愁之后包容,只要他露出一种痛苦的神色,就能让她好一阵恍惚。
他现在不再是那个让她恶心怨恨的陆正衍,他只是个没有攻击性的病人,耍无赖的青年。
他下午陪她去菜市场,这是他最喜欢的时光之一,李舒雪出于天然的礼貌和客气会问问他想吃什么,他会像被人贴心地爱着一样通体变暖,他很骄傲地指几样东西,再看着李舒雪把那些东西一一都装进自己的布袋子里。
“我来提。”
她头也不回,“你抱着小希就好。”
他举起陆望舒的手去搭她的肩膀,她回头对着她笑一笑,再抬起脸,对他就没有亲呢之感,反而有几分难堪和纠结,她扭过头去:“都买好了……”
“妈妈……”陆望舒扑腾着手想往她身上贴,没有办法,他们只能交换,布袋子到了陆正衍手里,而她去抱陆望舒,哄上一哄,两个人一起往回走,李文高在家里等他们。
这几天她有不止一次机会可以打电话给罗晚玉的,可是她迟迟下不去手,她以为自己还会像之前那样坚决地把陆正衍拒之门外,可是不行了,她有了陆望舒这个留恋,更重要的是,她悄悄对失忆的陆正衍防备有所松懈。
每次她想打那个电话,都想,等下一次他再冒犯自己,她一定会打,可是陆正衍再次碰她,拉她的手臂,她没有打电话,他放肆轻轻搂了她的腰,转瞬就松开,她心惊肉跳,但是也没有冲动到想把他赶走,把他们的女儿也赶走。于是,一次,两次她都纵容了,言语上没有过分苛责,只是冷着脸拒绝。
她始终观察着陆正衍的脸色,他不因为她想赶他走而生气的时候,大多数时候很安静,眼睛里充满了悠闲和几分苦恼。她控制着拒绝他的度,保持着他的愁苦,却不要他愤怒,不至于要他变得骇人,变得像以前那样可怕,到她必须要把他赶走的程度。
走到门口了,陆正衍接过钥匙打开门,她娴熟地抱着陆望舒往卧室走,他则去厨房把李舒雪给他买的菜都摆在案板上,等她过来都做熟了给他吃,那将是一系列的温暖,他的血管会因此过热,热到晚上他想溜进李舒雪的房间,亲吻她的唇,拥抱她温热的身体。
可是她不允许。睡前他被允许去她的房间里,短暂地抱抱陆望舒,他就要被她请出去,看着门在自己眼前关上,他失望地躺回客厅的沙发,仰头看看阳台的石榴树,在剪坏的枝干上发了新的叶芽。
周五早上吃过饭,安顿好两个孩子,他照常要跟着她走,李舒雪竖起手掌让他止步,“今天我要跟李霞出去一趟,你还是别去了。”
“你去哪儿?我还没考察完。”
“你每天去我座位上坐着跟人聊聊天也算考察吗。”
陆正衍抬手抚了抚自己额前的纱布,“今天我们该一起去医院,拆线,下午你不跟我去了,是不是……”
李舒雪摇摇头,无奈,“李霞她开了车,下午我们回来得晚……小高可能要麻烦你接一下。”
“昨天晚上你不提,临时才告诉我,就是不想让我跟去?”
“我们去村里,带着你不方便。”
“哪里不方便。”
“你……”李舒雪绞尽脑汁,她看看他的车,“你开了车……村里的路不好走。”
“我可以不开。”说着他把车钥匙揣进裤兜里,固执着一张脸,隐隐开始不满:“我跟你一起去。”
李霞的车到了,就停在马路对面,她摇下车窗朝他们挥手,两人互相看看对方,最终李舒雪没有办法,默许了他的跟随,李霞的副驾驶坐着律师小王,于是一男一女接连上了后座,李舒雪冲她尴尬地点点头,陆正衍厚着脸皮跟她说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