蜿蜿蜒蜒地进了院子,院子早也生了草,一只石磨,周围圈着比人高的丛蒿子,磨脚贴长着皮韧的牛舌草(车前草)。
卫泠握着柴刀,站在那里沉默半晌。
叁合样式的土墙院,斑驳了木梁,墙下黏上结了一次又一次的蛛网。
墨画眉,黑斑鸠,在房前屋后不时鸣叫,画眉高,斑鸠低,有时又同时息了声响。
卫泠忽然说:“小雨,你先别过来,小心这里有蛇。”
“噢噢,好”,谭山雨跨到边脚房檐下站着,那里土实,一般的草生不出来。
她默默的看着她舅,她舅背对她,走到杂草之中,伏腰砍人高的蒿子。
他着一件深棕的宽大衬衣,抬手落手,露出一截腕子,那样白,可每一下发力,手背和腕骨都会跳动。
没来由的,看着卫泠,谭山雨又觉心酸,何以心酸?大概是从前没有人会脱了老古时的旧衣,穿上新衣,拿白白的手举柴刀砍草。
长蒿很多,卫泠只砍了石磨旁的一些,回首见外甥女蹲在地上朝他发呆,于是问:“是不是累了?”
谭山雨摇摇头,咳了一声嗓子,问:“舅,你以前在这住过啊?”
“嗯。”焦月琴是个温柔的人,叁口人相处了大半年,卫复生去外打工,她得了闲暇,会把卫泠带着回自己爸妈家住几天。
卫泠曾在这里度过了一段快乐的日子,他叫娘的爹妈外公外婆,外公从筐子里捡了套斑鸠松鼠的机关,他们就在房前房后的林子里安那玩意儿。
春种秋收,娘和外公外婆都上山了,他也跟着去,干活儿到一定时候,外婆先领他回来做饭,他有时在前面跑,外婆在后面喊:“小心,小心些,你个泠娃儿。”
他跑呀跑,只为了先一步跑到屋檐下的窗户,小手伸进铁丝扭的窗罩洞洞,拨开一个陶罐,下面定藏着一串鞋带串起来的钥匙。
然后交给跨过屋檐沟的年轻老太太,“外婆,给。”
那串钥匙就在卫泠掌中,可他能交出去的那些人,都已经不在了。
“舅,不进去看看吗?”
卫泠拿上柴刀,谭山雨跟在后面,两人又要下山了。
“那几扇门都损地差不多了,开了锁恐怕门要倒”,卫泠想想说,“先不开了。”
下山的时候太阳正烈,不过山风清凉,从背后吹来,从头上掠过,说不出来的舒爽。
谭山雨站在一块石头上,举着双臂狠狠等了一岗风,卫泠已经走进那块“稻麦田”了,没有听到动静,于是回头看。
“舅,到时候你来这整理东西,如果我也在这边,你叫上我好不好?”
卫泠忽然笑了笑,谭山雨的眼睛亮亮的。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