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家创派的时候,仅仅只有墨子一人,那时候墨子游历天下,传播自己的学说,慢慢开始收容弟子。而与当时儒家的掌门子思见面之后,墨子觉得像儒家这般的学派实在是过于分散,才开始有将墨家组织化的构想。
一开始的时候,只是根据入派的时间先后,分成两队,由前队教导后队,但是慢慢地,前队的老弟子逐渐分化开来,慢慢演变成六院。而后队弟子遍布天下,则是各国分院的基础。
为了节制这越来越庞大的组织,不让其像儒家一样崩溃成诸多小流派,墨子便创立了巨子制度,规定墨家的领袖号称“巨子”,所有弟子必须无条件地听命于巨子的号令,不得有误,下一任巨子由上一任巨子指定,任何人都不得干涉,只有一条限制:继任不能是上一任巨子的亲人。如果有人不听从巨子的号令,或者拥立别人做巨子,巨子便可以将他们逐出墨家,并且在江湖上对其进行封杀,不让他们有开宗立派的可能性。
所以,对于任何墨家弟子而言,墨家巨子是至高无上的存在,就算是六院掌事和六国分院主事,见到墨家巨子也不得无礼。
所以六院的主事现在都站在巨子的面前,拱手行礼。
一旦当上巨子,就会在江湖上隐去姓名和身份,所以除了第一代巨子墨子之外,其他的巨子的真实身份都鲜为人知。薛武安是从小与乔苏一起长大,无意中才知道当今的墨家巨子名叫“乔琰”的。
巨子的外貌看上去有四十余岁,一身黑色的袍子,拿着一把漆黑的铜剑,他的脸庞棱角分明,皮肤由于长年日晒,变得很黑,脸上也有很多皱纹,深到了会被人误以为是疤的程度。
从第一次见到巨子的时候起,巨子似乎就是现在的这幅模样了,薛武安在心里这样想着。但其实第一次见到巨子的时候他还是一个一岁多的婴儿,那时候的记忆现在已经是一片空白。从薛武安记事起,他的监护人就只有巨子一人。
简直就像是父亲一样。
“诸位,快快免礼。”巨子高声叫道,城头上现在站着数十个墨家弟子,都是六院的骨干精英,站在他们前面的是六院掌事,在巨子面前,他们都是完全平等的。
薛武安站在焦回的身后,他本就是非攻院弟子,这般站法也不觉得不妥,听到巨子的话,诸弟子都直起身子,看着巨子。
“诸位,我不在的这段日子,辛苦大家了。”巨子向众人一拱手,道,“鄙人这数十日未到於安亲自守城,就是为了调集六国墨院的所有力量。现在幽山国的分院也已征调完毕,鄙人带着五百幽山国墨士赶来,幸而未晚。诸位,鄙人在来时的路上遇到了卫国和薛国的联军,主将告诉我,他们正在日夜兼行,最多不过三日,援军可至!”
众墨家弟子面面相觑,都面露惊讶之色。虽然卫国和薛国都已经派兵,但原本也是正常行军,没想到他们竟似乎知道这里新败的窘状一样。
薛武安心里也十分高兴,卫国和薛国的援兵共有十万,再加上现在的随军,共有十七万,虽然不足以形成巨大的优势,但好歹现在的人数比秦国要多上一些。随国四战之地,也不是那么简单,若只有十万军队,恐怕不符老随王多年的苦心经营。若随王再征发数万军队,形成二十余万,那对秦国便大有胜算,就算是周傲,也无法弥补这五万多人的数量差。
巨子的眼睛扫了一下,似乎是在找什么人,最后他看见了薛武安,嘴角一撇,似乎对他笑了笑。
薛武安正要行礼,忽听巨子道:
“诸位,今日起,於安的城防便由我亲自坐镇。这几日来,非攻院弟子薛武安持着我交予的墨守剑,为此次的行动殚精竭虑,立下大功,是我们墨家的英雄!”
众弟子齐齐叫了一声好,纷纷鼓起掌来,气氛显得热烈非常,站在薛武安身边的几个弟子还拍了拍薛武安的肩膀表示鼓励。
薛武安暗自苦笑不已,但脸上仍表现出平静的样子,躲避着巨子和众人的目光。巨子把墨守剑交给自己,明显是对自己有很高的期许,奈何自己平日里不学无术,指挥不是很得力,恐怕让他失望了,现在说些好话,也只是劝慰而已。
更何况,就算自己做得再好,巨子回来之后,自己也不能再越俎代庖指挥守城了。
想到这儿,薛武安既感到轻松,又感到无奈,只好笑道:“弟子蒙受巨子恩惠,受赐墨守剑,指挥守城,已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眼下巨子归来,我们誓死守护巨子,听从巨子号令,弘扬墨守之道!”
这话说得流畅,又非常有煽动性,一众墨家弟子都应声叫好,连乔苏都冲自己笑了笑。巨子看着薛武安,不发一言,但嘴角却有三分笑意,恐怕薛武安说的话他也很受用,但巨子的眼神中却还有一点意外。
他一定是在意外,自己一个素日里只知玩乐赌博的混混,什么时候也学得这般油嘴滑舌了吧。
薛武安举起手中的墨守剑,走到巨子面前,恭恭敬敬地将墨守递给巨子,巨子一把抓在左手,向薛武安点了点头,薛武安又行了一个礼,回身入队。在回身的那一刻,他就感受到了六大掌事中有一个人向自己投来的炙热目光。
不用看,他也知道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