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和血尸体。
堆积如山的尸体。
剑。
一把沾满了血的铜剑。
血已经把剑锋腐蚀。
薛武安站在城楼上,哈哈大笑。
他低下头,看到手里有一块镜子。
镜子里的面孔是他的父亲。
“啊!”
薛武安从梦中惊醒,衣衫已经全部湿透了。
他把自己的额头擦了擦,一手的汗水。
呼吸平复了之后,他反而笑出了声,刚才梦里的那张脸除了知道那是父亲的脸之外,什么也看不清,父亲在他一岁的时候就没了,如果梦里面能看看父亲的模样,就算是噩梦其实也没什么。
但就算在梦里,他也无法遂心。
今天小师妹却没有来叫自己,薛武安抬头看了一眼窗户,这才发现天还没有大亮,小师妹这会来叫自己才是奇怪。他苦笑着摇摇头,两只手捂住脸,狠狠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再慢慢地吐出来,吐出来的气是冷的。
薛武安慢慢地穿上自己的衣服,扎好腰带和头巾,还特意抚平了领口的褶子。
他想去城楼看看,虽然墨家已经做好了能做的一切准备,但他还是对此不太放心,他毕竟是第一次指挥守城,还有很多事情不懂,他希望在大战真正来临之后,自己不会误什么事才好。
拿好墨守剑,薛武安推开了房门,冲着刚刚升起的太阳打了个哈欠。仲春的清晨还有几分凉意,却也正好醒神。
哈欠还没有打完,一个身影忽然进入了薛武安的眼帘。薛武安一愣之下,张大了的嘴竟然忘了合上,就这么长着大嘴看着那人,那人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头,薛武安忙用手把下巴给按回去。
“弟子见过危掌事。”
进入到他的视野的,正是非命院的掌事危沧。
“不必多礼了。”危沧道。
“危掌事也才刚刚醒来吗?”薛武安一低头,恭声问。
“我一夜未眠。”危沧直截了当地道。
薛武安不禁陷入了沉默,这话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接茬……
危沧在墨家内部也是一个颇为神秘的人,传说上任巨子在考虑自己的接班人时,共有三个候选人,一个是现任巨子,一个便是危沧了,第三个却没人知道是谁。能进入巨子的候选,说明危沧各方面的能力都十分出众,总院里也有一种传言,说是危沧不满巨子之位被夺,正着手对现任巨子发难,想重新夺回权力。
当然,那些只是弟子们无聊之下编出的故事而已,薛武安也从没信过。不过危沧这个人确实颇为神秘,独自面对他的时候,薛武安总会觉得压力很大。
“危掌事。”他沉声道,“你对这次的守城有信心吗?”思来想去,薛武安还是决定问他一些正事,以免尴尬。
“守城?”危沧皱了皱眉头,沉吟片刻,然后才道,“你难道不知道吗,守城成不成功,根本就不在于我们墨家。”
薛武安一愣,“那在于谁?”
“守城,说到底只是一种防御手段。”危沧的眼神变得迷离起来,“仅仅防守,是无法战胜敌人的。就算我们能守住这座城一年,两年,还是对真正的大局毫无作用。”
“那掌事的意思是……”其实类似的话薛武安给屈铨也说过,但没有危沧这么明确。
“只要三秦无法击溃秦国的十五万大军,我们就永远不会胜利。”危沧忽然一声苦笑,问,“薛武安,你有没有想过,乔琰他为什么要发动这种前无古人的墨守?”
他竟然直称巨子的姓名!薛武安不禁有点疑惑,难道传说是真的,他们两个人真的不合?虽然这样想,但嘴上还是说:“巨子的想法,弟子不知,不过弟子想来,也只是为了弘扬墨守之道吧。”
“如果真是如此,疏散居民,救助伤患即可,为什么要把整个墨家的精锐拼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