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姐,我想去洗剑湖看看。”
于是下亭穿过逼仄花棚,拐过羊肠小径,山石花木再是无心观之。转过山坡穿过荼花架,淌过杨柳堤,几经盘旋曲折,终闻潺潺水声。山泉清澈,上则绿萝倒垂,下则落花浮荡,当前架一铁牌题有“洗剑湖”,牌后立一青石,上头刻字“铅华洗净,反求诸己”,字迹端正着力有劲,石身青苔满布硬度当是不浅,笔痕深浅不二,一气呵成不拖泥带水,潇洒且超脱。
“这也是师父所刻?”
“不错。”
伸出食指摩挲着笔痕,观此已是有些年头,刻痕过处皆长青苔,些撇捺尖角处也有石损。
“师父好武功啊!”感叹不已。
二人别过青石来到湖心桥亭,石亭双侧海棠杨柳,其势若伞丝垂翠缕。正前左右亭柱题有
“常羡江海万尾劲,莫恼枯井败叶中”
上侧高悬“坐井说天阔”。
汪毓暗自思忖。
“石亭是我爹最爱之处,总是看他对着湖面发呆,这双联一批也是他刻得,用以砥砺自己。”
湖面落有花叶,水质实清溶溶荡荡,鸳鸯野鸭泛于其上,湖中锦鲤游来游过也不惧人。池边两行垂柳,杂着桃杏遮天蔽日,草长莺啭真乃世外桃源。
穿桥而过径往北去,先是大捧桂花兼着芭蕉,倏尔山坡梗阻,翻过坡去但见一片坦地,木牌陈旧漆字“皈依”。稻田麦地瓜果蔬圃分畦列亩,漫漫然直延申到拾剑山山脚,一众劳农耕耘其间,田埂处茅屋陋舍三三两两散落其上。
“落魄无门者为求脚下片瓦,失亲失意者欲远离嚣世,弃宗离门者愿安稳度日,凡此种种若非歹人,上岸皈依,交明鱼符也就可来我万剑宗此处领一薄田糊口度日,每年收时征些农物,因此宗内食物向来充盈。”
“师父广襟济民,真是好人。”
“我带你去山脚下,那里看得真切。”
先前高处俯视只觉不过一山耳,此时离得近些,恢弘气势压迫于前,茫茫无际何止万尺,天地一线笔挺破开山峦,神乎奇技!
“不去啦,此等神技非此时我可能仰止,再看真切些,我怕是都要丢了练剑的信心,等日后随着师父师姐好好练剑有了成效,我再去山脚看看。”汪毓撇了撇嘴:“师父当年破开此山,是何年岁?”
“那时我倒未生,听旁人提过约是二十不出光景。”
望尘莫及!
东行百丈,又至紫薇游廊,两旁薇花团簇,廊栏爬满紫藤,花开艳丽芳香喜人。顺着游廊步入,绿窗花壁走不多时廊外变土为水——竟就架于水潭之上,两旁山泉清脆菰菱长势正旺。再行数丈,隐约“当!当!”铁鸣传来。
“快到了。”花满馨提了脚程,汪毓也是赶速跟上。
穿过花廊,泥地又变砖地,汪毓被引着北来东往已是乱了方向,兜兜转转以为此时又回到讲剑堂,正探着脑袋寻着“下武”屏风。愈走愈深,耳畔打铁之音也是更响,心中正生疑惑。
“铸剑堂,到了。”领至又一极大宅邸之处,宅门重木垒砌,花纹修饰不如何讲究,黑瓦青檐砖脊无不透着粗朴大气,高悬精铸铁匾,鎏金单字“铸”,金字铁匾,威严端庄当是甚伟。
里头轰隆不停,铸铁声音此起彼伏不见停断,花满馨捂着耳朵大声叫嚷:
“此为铸剑堂,铸造铁器之所,明日你入宗之后,所选兵刃便从此处挑出。”
“猪睑膛?挑菇?师姐,我们是要去筹备食材么?”
“铸剑堂!”扯着嗓子再是嘶叫。
“猪见糖?”
“铸!”
“猪。”
“铸……算了,你过来吧。”花满馨不再说话,扯着汪毓袖子一路小跑离了此处,打铁声消隐若无。
“哎哟,耳朵被吵得疼。猪猪猪,你可是和猪杠上了!”伸出小拇指,当着汪毓面掏着耳朵:“铸剑堂,打造铁器之所,我对此最是无兴趣,吵闹得紧,你要是想看,日后你自去慢慢观摩。”
“师姐,此相不雅!”迎面走来一清秀女子,山眉水眼素面神颜。
“初墨,你怎来了?”花满馨收了小拇指藏于身后。
“辛师兄早前去兰居寻你不得,托我问你‘柳叶纹是打单边还是双边,是刷金漆还是裹银箔’。正好于此遇见你了,我便代他传过。”女子不紧不慢说着,眼神却是斜来看向汪毓。
“啊!好,我这就去找他!初墨你且忘了此事休与旁人提起。”话不及说完已是提步走开,小奔几步重又回头对着汪毓:“汪师弟,我与你看所些场处差不多已涵万剑宗键要,再有一个便是北处不远有一磨剑堂,是切磋较武之地,你若有意可自行前去,余下七七八八小楼小坊无甚紧要,再有些剑堂堂口日后你你慢慢熟悉便是。师姐当下有事陪不得你啦,你自逛逛,晚饭间去松楼等我。”人已不见。
初墨又是看了数眼汪毓,也不说话,侧身作揖款款离去了。
“师姐!”汪毓慌了:
“松楼于何处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