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家两个小公子,见过主人家的之后,悄悄冲贺云昭抛了个眼神,便跑出去了。屋内妇人太多,曹宗渭亦未多留。
贺云昭陪坐了一会儿,听她们闲聊,眼睛也未闲着,把屋里的人都打量了一圈。有些人她已经不记得了,有些却是很熟悉,譬如大理寺卿的嫡次女王萱——就是她前世的大嫂。
王萱是个鹅蛋脸,皮肤白白净净,柳叶眉,单眼皮,看着文文静静的十分老实。
按照贺云京的性子本来不喜欢这种姑娘,前世也是相看了好些都不中意,甄玉梅又催得紧,期间又发生了一件不好的事,拖到下半年终究是把亲事定下来了。
这一世许是忠信伯夫人的出现,改变了贺云京的想法,他前世可没这会儿这么强烈的反抗态度。
贺云昭想着,希望哥哥能够坚定些,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婚后贺云京待王萱还是很好的,毕竟是他要携手一生的人。小夫妻俩单独住一间院子,起初也是琴瑟和鸣,甄玉梅也没有磋磨媳妇的想法。只平平静静过了两月多,王萱就闹了起来。
那时候甄玉梅病了,贺云京偶尔去侍疾,王萱便也称病,要丈夫陪着。一次两次,贺家人没往心里去,三次四次也只当是小夫妻新婚燕尔,喜欢常常处在一起。可次数多了甄玉梅和贺云昭就发现不对劲了,新进门的王萱似乎非常爱争。
不止是争贺云京,还爱争财物。
王萱过门三个多月,便提出要管家,甄玉梅的意思是让儿媳先跟着学一段时间再交由她也行。
这已经是很好的婆母才会做这般大的让步,偏王萱不自觉,插手了贺家庶务半个月,便动起了贺云昭提前备好的嫁妆的心思。
莫说那些嫁妆原本是甄玉梅自己的嫁妆里拨出来给女儿的,便是贺家库房里出的,长嫂也没有动手的资格。
贺镇东和甄玉梅这次再不肯姑息儿媳,便叫来儿子好生教训了一顿。贺云京知道以后自然不满,他身为长兄,只有觉得妹子嫁妆薄了,哪有克扣妹妹嫁妆的道理?
王萱见向来好脾气道丈夫那么生气,便做小伏低忍了下来,自那以后,便不断挑拨,但凡有点子大小事,都要在贺云京耳边扯出一大堆道理来,说贺云昭不好——她不敢说婆母的不好。
贺家人相亲相爱十几年,一家四口连个妾侍都没有,家中财物并未分得一清二楚,日常用度也不是分毫都要算得公平,王萱有时候挑出所谓的“错处”,贺家人都不放在眼里,偏她一夸大,事情都闹大了。
而事情闹大之后,王萱不吵也不闹,就是语气平静地跟你“摆道理”,只要她的道理讲不通,她就不和人说话。回屋之后又给贺云京吹枕边风。
甄玉梅这么好脾气的人也几度想动手打人,偏王萱就做出一副委屈的样子,不论说什么话都轻声细语,以此告诉别人,她是个“讲道理”的人。
王萱的处事法子,实在让人窝火的紧,便是让你大嗓门说话都不行,好似你偏要跟她吵架似的。贺家一家子有气儿都没地撒。
长此以往,夫妻感情渐渐淡了,贺云京也觉得愧对父母和妹妹,日日郁郁寡欢。
便是那种情况下,甄玉梅才相中了程怀仁,不为别的,就看着忠信伯府人口简单,少了许多烦心事,便是无权无势也不打紧,银钱贺家也可以补贴,或是多出嫁妆。
贺云昭出嫁后,贺家情况也丝毫没有好转,王萱依旧想把管家的权利从甄玉梅手里夺过来,也依旧是不弄出大事,天天为着鸡毛蒜皮的小事要争个赢。
贺家内宅不安皆因王萱而起,但说实话,贺云昭觉着初见王萱的时候,她并未给人不适的感觉,便是嫁到贺家之后,她在外与人相处也依旧是安安静静的样子,礼数也周到,只不过一旦相处起来,遇着了日常琐事,毛病就暴露出来了。
王萱也不是一个坏人,但作为家人相处起来,实在让人不适。
忆起前世种种,贺云昭也无心计较,这一世,她只想哥哥能避开王萱这样的人,还父母亲一个安宁的晚年。
贺云昭正想着应对之法,贺家的丫鬟又引着极五六位客人进来了,甄玉梅起身去迎接,与为首的妇人刘氏见礼,然后何家的人就从刘氏身后冒出来了。
甄玉梅见着何家人面生,稍稍一愣,看着刘氏道:“这是……”
刘氏笑着引荐道:“这是何千户的夫人,这是她的一双儿女。”
甄玉梅面露微笑,使劲儿地回想到底哪个何千户……面上的笑容忽然就僵了,何家?忠信伯夫人的娘家?如果她没记错,忠信伯夫人和继母的关系是相当差劲啊。
甄玉梅这厢才请人入座,刘氏便笑吟吟道:“听说忠信伯夫人也要来,这才好了,一家人一起来了。”
看来刘氏是对何家的事不甚清楚,甄玉梅朝刘氏使了好几个眼神,偏她还未领悟到,就有人笑道:“忠信伯夫人就在这儿坐着呢。”涂了丹蔻的手往贺云昭这里一指,她顿时成了靶子,所有的人都往这里看。
刘氏一眼看过去,眼见着一个丹凤眼高鼻梁的姑娘,年纪轻轻气度不凡,梳着妇人髻坐在那儿,一下子就醒悟过来了——人家要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会不打招呼?卢淑珍跟继女的关系肯定不好啊!
刘氏能带卢淑珍来,是卢氏拖了别人到她面前说情,她并不了解何家,甚至都没听说过,更不晓得其中还有这么复杂的一层,这会子才发现,自己被坑了!
扭过头咬着牙,刘氏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卢淑珍道:“早知如此,何夫人怎么不同忠信伯夫人一起来?还托了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来找我,真是费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