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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出塞四(第1页)

那边韩梦殷估摸着敌军是我军一倍还多。太宗虽说唐军以一当十,但那是甚时节的事了,心里也很没底。对边上刘四道:“刘宣节,敌众我寡,何如?”刘四的告身是宣节校尉,故有此一说。

刘四语态轻松道声“放心”也不多说。

韩梦殷稀里糊涂哪里放得下心,手心有些冒汗,缰绳都湿透了。

李三看看边上插在地上的一根木棍,边上地面还画着几个痕迹,阳光照在木棍上,投下一道长长的阴影,阴影就沿着那些痕迹缓慢移动。嘴里嘀嘀咕咕:“看个时间真他妈麻烦。”

等了约莫两刻钟,对面渤海兵可能是歇饱了。分为三路,每路约有千骑,同时发动,明显是想发挥人数优势,欲图一举压垮唐军。二哥再不耽误,下令道:“传令,中军稳住阵脚,左、右两军各击当面之敌。”又让传令兵去寻刘三,道:“告诉刘三,让他带人去堵敌归路。”说着把铁胄套上脑袋,放下盾项调整了视线,掣起长槊高叫道:“前营,随某杀虏。”

说罢一夹马腹,当先冲出。

前营二百骑,从阵间的空隙处奔驰而过。老黑一马当先,冲过步军大阵不多远,就与迎面来敌撞个满怀,全忘了想让步军练兵的初衷。

牛犇自来毅勇都,转战数千里,路没少走,打仗基本没打。没办法,豹军的骑兵过于勇猛,总没有咱牛哥发挥的机会呀。打李匡筹,李存审的步兵见了血,但老牛没捞着。在显忠坊时本想出把力,结果虎头蛇尾不了了之。后来升官领了这几百步军,真厚道的牛将军多少有点觉得受之有愧。远望对面三千骑,牛哥心说总算能让咱老牛显显身手,这许多人,你骑军不能又包圆了吧。好么,结果还是骑军兄弟顶到前面。

烦恼。看老黑领着前营出阵时,若不是离得有点远,老牛可能会忍不住把他从马上拉下来。好歹给老子一个表演的机会吧。

机会很快来了。

六百骑军,瞬间透阵而过。

冲在最前是卢八哥的右军二百骑。原来他也急着表现。

自从李匡威坏事,郑大的旧部一直有些窝囊,日子凄惶。待郑大身死,那更是孩子没娘,说来话长。此次虽有二哥接收,但能否混出人样还看手底本事。这就是右营兄弟的立身之战,八哥已同众人说明,是虎是狗,就看今朝了。

卢涵带头冲锋,眼尖死死盯住对方穿着最是华丽的一骑。如今的将主上阵,身边都要跟着将旗,非常显眼。在几名亲兵的护送下,卢八躲过敌军干扰,直突近前,一槊将之戳倒。身后的弟兄配合默契,抡刀就敌旗斩断。百余骑旋风般冲过,这路敌骑将死旗倒,瞬间散了架子,开始向左右乱逃。

三路唐骑,又如三把利锥,先后从敌骑阵中穿过,渤海兵在左右两边的还能往两侧兜开,可是当面这路就来不及跑。虽然也有些灵光的手脚快,偏偏马头从步阵侧翼堪堪躲开,却至少有一半三五百骑实在无处回旋,只能闷头硬撞。

牛哥这八百人,正摆个疏散的花阵。总计左右宽一百七十余步,前后深六十步,折算下来就是二百五六十米宽,九十余米纵深,几乎站满了一个足球场。军士们虽然身披重甲,却人人走位灵活,绝不与奔马硬碰。每有骑卒驰过,武夫们便把近两丈的长槊猛插,包你躲不过去。有那使陌刀的,觑着机会一刀斩下,果然是人马俱碎,一刀四段。也有那使钩镰枪,看准了使力一挂,立时马腿折断,把上边骑士掀翻。

这次牛犇责任重大,老老实实立在阵中,左右令旗挥舞,指挥士卒迎敌。偏是有那胆壮贼子眼神不错,见牛哥是军中枢要就想过来,可惜被重重阻截,不能如愿。也有拿弓来射的,一箭钉在牛哥甲上,崩出火花四溅。手痒的老牛左手持弓,右手取箭,“嗖”地一声将他掼透脑仁。

玩呐!似黑哥那样不擅使弓的才是军中异数好么。

当渤海三千军发足奔来时,韩梦殷真是揪心,狠狠攥紧缰绳,指甲将手掌刺破都不自知。此刻却见左、右两翼区区各二百骑即将当面五倍之敌打散,当面的二哥更如一头老狗熊进了瓷器店,将来敌撞得四分五裂。有那闯进步军大阵的也没讨得好处,就看这帮武夫真如砍瓜切菜一般,将来虏斩翻。

唐军步卒有那确实运背的,被奔马擦着,身体飞起,连边上友军齐齐栽倒,却两人在地上打个滚,借战友的遮挡自乱军中爬起,然后一个拔出腰间钢刀,再将敌骑斩落。另一人竟刀是也不用,左晃右晃,躲过多轮攻击,觑着一骑错过,闪身上去,双手拽住那虏使力一扳,连人带马都给他掀翻在地。

壮哉!

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

请君暂上凌烟阁,若个书生万户侯。

韩梦殷哪见过这样热血沸腾,看得是心潮澎湃,血灌瞳仁。

那旧档中冷冰冰的文字,诗文中悠远的烽烟,首次在这老书生的眼前鲜活起来,让他冰封了多年的红心渐渐暖热,顿觉自己虚度光阴数十载。韩刺史的身子不自觉地从马上站起,很有上去厮杀一场的冲动。

大唐男儿,终究是有一腔血勇的。

老夫聊发少年狂啊。

正看得入巷,忽听身边刘四一声喊:“快走。”也不等老书生反应,拉了他马就跑。韩梦殷身子一晃,幸亏被身边有人扶住,好悬没有栽下马去。却是几个被杀散的敌骑碰巧逃逸至此,看这边孤零零站了数人,就想上来收点利钱。刘四眼尖,赶紧拉着韩梦殷在前飞逃,后边则是十余敌骑狂追。

正所谓:

月黑雁飞高,单于夜遁逃。

欲将轻骑逐,大雪满弓刀。

哦,角色反了。

变故过于突然,韩梦殷伏在马背,将头紧贴马颈,眼前景物飞掠而过,耳边风声大作。老书生乘马是乘得,但这么个跑法着实骇人,一时真是惊惧交加,背面汗出如浆。

刘四郎心中恼恨,酸丁非要来看,真是作死。

边跑刘四边飞快思索脱身之计。前面不远绕过一片林子就是数百辅军所在,跑到就能脱困。可是回头看看,来敌已摘了弓箭要射。这个跑法不成,射不中人,射翻了马也得遭殃。刘四郎狠狠心,也打背上摘了弓,双腿加紧马腹控制方向,一计回头望月,就是准头有点偏,箭矢从当头一骑头上五尺飞过。

刘四向不以勇武着称,突阵从来是躲在老黑身后摸鱼,反正黑哥也不在意,当然更没少拿自家三哥挡箭。等后来管理辎重事务繁多,这提刀上阵他就干得更少。跟着打打顺风仗,又或者面对面对戳拼命,刘四郎勉为其难,但是回头望月这么高难度的动作,真没这项技能。

当然这箭似也有点用处,至少?莫非?让追兵慢了一步?

正慌不择路,前面拐出一队骑士,正是刘三领的辅军二百骑。

豹骑军的辅军绝非羸弱,都被李三郎逼着认真操练,不然当初那许多人给他使绊子、撩阴脚呢。当然,如今是没人再敢对李司马下黑手了。说回辅军,一则铠甲有限,再则战兵编制限制,又或其他原因,才将许多杀才作为辅军,而一旦战兵折损,就要从中补充。更有许多河东时编入的胡儿,今日正是用命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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