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原本站的地方扎了一根手指,指甲深入地下数米,砸出一个深坑。
黎述背后一阵发凉,他们刚才要是不躲,这时候就会落得个肚穿肠烂的下场。
“它在水里”
黎述从陆西沉身下翻出来,稍作喘息,就被陆西沉拦腰抱起,尚不及发出惊呼,视野便忽然一晃,和陆西沉一道飞身跃上一块两层楼高的山石,占据制高点。
“待着。”
陆西沉言简意赅,随后半跪在地,架好枪,看都不看瞄准镜,就往墨水似的水潭中扫射。
子弹斜飞入水,荡开一圈弧线,宛如银丝暴雨。
“喔。”
黎述乖巧地躲在陆西沉身后,抱着那只白白胖胖的鸽子,有一搭没一搭地抚摸柔软温暖的羽毛,没有半点逞能的意思,能屈能伸得很。
进入溶洞前,他的精神力本就所剩无几,陆西沉给他补了一发,才勉勉强强抬到一半。
眼下为了设伏,又用掉一大截,而且,他的精神力始终遭受白雾的侵蚀,能保持住最后一丝理智,不给陆西沉背后捅上一刀就算他尽力而为了,不能苛求更多。
“咯咯哒,咕咕咕。”
手中的鸽子肚子动了动,发出几声啁啾。
“知道了,”黎述了然,伸出手指戳了戳陆西沉的脊背,“哎,好了。”
“嗯。”
陆西沉心领神会,左手在黑暗中一抓,凭空摸出一枚血红的子弹,咔嗒,填入弹匣。
骨节分明的食指微动,仿佛拨动琴弦般,轻轻扣下扳机。
血红子弹夹杂在寻常的弹雨中,速度还要更慢一些,没有突破音速,无声无息地往潭水正中射去。
王婆婆就在那里
哗
银红的子弹坠入深潭,霎时间,激起滔天巨浪,整座溶洞之上的山体都为之震颤,发出恐怖的轰鸣。
溶洞如同山神手中摇晃的泥碗,潭水也跟着左摇右晃,浇了黎述一头一脸,浑身上下又湿了个遍,卫衣湿成半透明的,堪堪包裹住白皙匀称的身躯。
哗啦
流水倾泻如瀑,王婆婆庞大的身影兀然从黑暗中出现,匍匐在岸边,浑身泥泞,手指上遍布密密麻麻的弹孔,已然没有挣扎的力气。
并非不想,而是不能。
一股微妙的力量像一根钢钉,一枚钢印,悄无声息地嵌入了王婆婆的意识,尖锐的恨意像隔了一层棉絮,软绵绵,闷沉沉的,怎么都使不上劲。
王婆婆动作迟缓,转向陆西沉,再看了一眼它视之如珍如宝的干儿子。
黑发紫眸的男人举着一把形状四四方方的枪,准心中央,正毫不留情地瞄准它。
这时,王婆婆终于从陆西沉的脸上觉察出一丝陌生,叫它遍体生寒。
腐烂破损的皮肤下方,蛄蛹出一枚枚眼球,在血红的黏膜下微微凸起,齐刷刷地望向陆西沉,流露出一丝怪异的温柔与怀念。
或者说,望向了干儿子的尸体。
那是许多年前的事了,王婆婆的思绪像滞涩的车轮般缓缓转动。
它在大槐树下捡到一个背篓,里面躺着个娃儿,瘦得像小猴子,又黑又丑,嘴唇青到发紫,连哭都不会哭。
不会哭怎么行呢
王婆婆费了许多功夫,背着孩子去村卫生所,到处寻医问药,求爷爷告奶奶,白给出去好几勺观音土,好不容易把娃儿救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