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北把他举到眼前,和他碰了碰额头:“爸爸想聪聪了。”
林聪眼里的惊喜扩大,小小的身体弯成虾米,碰爸爸的额头不愿意松开。
大队部是三间联排土房,门前是一个小型晒谷场,圆实饱满的麦谷懒洋洋躺在椭圆形的晒谷场上晒太阳,不远处有一个石磙,一个竹耙搭在石磙上。聪聪的叫声惊扰到了圆滚滚的麻雀,几只麻雀叼一粒麦谷飞到枝头,歪头看两个庞然大物,两个庞然大物在绿豆大的眼睛里是静止的,它们低空绕着晒谷场飞行,悄悄落地,像老鼠掉进米缸里一样,它们幸福的打滚。
屋后是一片小树林,一群人猫在小树林里商讨事情,余好好听到儿子的叫声,她跑出小树林,从屋后走出来,看到林北,高兴、喜悦从余好好眼里奔涌而出,父子俩不约而同扭头,露出一排晃眼的牙齿。
林志昆慢余好好一步,他看到林北惊喜叫:“小北。”
他这声叫喊惊的麻雀“连滚带飞”逃走。
吴大军紧随其后,听到林志昆的声音,他小跑过来,看到林北,他笑没了眼睛说:“林老弟,我们总算把你盼回来了。”
“我或许没让你们白盼。”林北脸上的笑容灿烂。
吴大军眼睛一亮:“大家都在屋后的小树林里,我们到那里说。”
林北单手握住车把,聪聪坐在爸爸臂弯,糯米牙一直暴露在空气中,林北蹬车,路过余好好身侧,林北及时攥住刹车闸,眼睛看后车座,余好好紧张看林志昆、吴大军,见两人没有回头,她脸上的热度稍微散了一点,瞪林北一眼,甩着两个麻花辫离开,林北笑出声,骑车跟在余好好身后。
一家三口刚进入小树林,一群人起身迎接林北。
一双双被生活蹉跎,磨去少年意气的眼里隐现火苗,林北出现,火苗晃动窜升。
林北就是那轮初升的红日,给他们带来了希望。这是吴家村村支书吴春生的原话。
端午节过后,吴春生到乡里开会,他坐在下面听林志昆演讲,让他记忆犹新的是林志昆说的这句话:我们乡下人到城里,如同没有根的庄稼,风一吹,水一冲,我们只能无奈的跟着风跑,跟着水流跑。
吴春生以及现场所有人都懂,林北看似在市里如火如荼搞建筑,卖咸鸭蛋,但市里人想对付你一个没有根的人,非常简单。
吴春生看到了背后隐藏的危机,却拒绝不了眼前的利益,他要依靠林北带领村民致富。
当吴家村大规模种植生姜的消息被传了出去,有客商、黑心生姜贩杜良找到这里,吴春生建议村民不要和他们合作,并把林北打造成一个能给他们带来希望的人。
吴春生成功了,村民们对待林北特别热情。
林志昆出声:“吴家村一共有186户,其中有186户种植生姜,稻花村一共有203户,其中有199户种植生姜。”刘寿利家没种生姜,赵娣娘家没种生姜,赵大花家没种生姜,林苟想赊生姜苗,人家不给赊账,林苟没种成生姜,所以稻花村有4户没种生姜。
“我和老林统计了一下,两个村子加在一起,一共种了约八百亩生姜。”吴春生紧跟着说,“据客商说,我们两个村子种的生姜等于我们整个县往外销的生姜总量,他们确定说今年生姜收购价起码要跌一半。”
众人紧张看林北。
林北把儿子放到地上,蹲下来,捡起一根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他根据吴大军去年种植生姜亩产估计今年八百亩生姜总产量。
“我去年跟吴哥说过你们尽管种生姜,我按去年给吴哥的最低收购价收购生姜。”林北说。
“那时候是那时候,这时候是这时候,不能放在一起说。”吴大军说,“你按你现在能出的价出。”
林北放下树枝,站起来说:“就按鲜姜一分钱一斤收,不过不能像去年那样加价了。”
众人喜出望外,不停重复:“不加。”
林北皱眉说:“一共385户种生姜,我一户一户跟你们签合同,又麻烦又耽误事,我是这样想的,我直接和村里签合同,村里再和你们签合同,你们觉得怎样?”
众人:“我们没问题。”
林志昆、吴春生想了想:“我们也没问题。”
林北算了一下时间说:“两天后,我到吴家村跟村里签合同。”
大家兴奋点头。
林北回头找小家伙,小家伙不见了,连余好好也不见了,林北推车到屋前,母子俩坐在门槛上,聪聪捧着碗喝冰棍水,余好好嗦冰棍。
林北把自行车停在母子俩面前。
光线猛地一暗,母子俩不约而同抬头。
林北抬头看太阳已经偏西了,他拍了拍后车座说:“我带你们回家。”
“聪聪,你快喝。”余好好慢悠悠嚼冰棍。
林聪咬着碗口嗯嗯点头,呼哧、呼哧——他反扣碗,碗里一滴水也滴不下来,他抱着碗找吴春生:“春生叔,还你碗。”
吴春生接过碗,林聪呼呼跑回来,妈妈已经坐在车后座上了,嚼着冰棍朝他笑,林聪仰头,小拳头举起来擦嘴角,林北放声大笑,把他拎起来抱在怀里,单手骑车离开。
“你不等六叔了?”余好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