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完之后,许多人没了食欲。
以赵小曲为首的老成员已经察觉到了干建筑也要识字,他们不识字,做不了笔记,画不了设计图,连写字跟人沟通他们都做不了,也就意味着他们无法再晋升,以何湾为首的新成员也已经察觉到了,如果他们不尽快识字,他们和林玉顺的差距会越拉越大。
林玉顺的视线从他们身上扫过,他拍胸脯庆幸笑。
当年林东、林南哥俩跟四伯据理力争不去上学,最后四伯跟斗败的公鸡一模一样,垂头丧气钻进屋里喝闷酒,哥俩跑到河里扎猛子,推走六叔的自行车,骑车满田野溜达,他羡慕死了,流着哈喇子躺在地上撒泼打滚,闹着不去上学,他爹拿出黄荆条对他一顿猛抽,他一瘸一拐背着单肩包去上学,此后的很长时间,他爹拿着黄荆条在后面追,他一只手捂着屁股,一只手拎着单肩包在乡间小路上狂奔……林玉顺没少嘀咕他爹是他奶从粪坑里捡回来的。你看啊,大伯、一伯只会生闷气,三伯、四伯只会跳脚,六叔只会讲党好,只有他爹一言不合就祭出黄荆条,他爹百分百不是他奶亲生的。
林玉顺眼眶红了,感谢他爹两年如一日挥舞黄荆条撵他上学,让他拿到了小学毕业证,他再也不背地里嘀咕他爹不是他奶亲生的了。
他胸脯挺直,在新老成员眼前走动,新老成员的目光落到他身上,他打开胸脯,微昂下巴走路。嘿嘿,第二小队除了他堂哥林舟,就只有他识字,林舟是老成员,他是新成员,他比林舟更吸引人目光。
一群人盯着林玉顺:“嘿嘿。”
林玉顺:“……”
说实话,他有亿点点怕。
林玉顺转身拔腿就跑,被一群人勾着肩膀拽回来。
林北从包里掏出一份报纸,抛向赵小曲:“赵小曲,接着。”
赵小曲跳起来接住报纸,笑眯眯把报纸递给林玉顺:“顺子,你不是羡慕我身上的平角裤嘛,你教咱们认完报纸上的字,咱们凑钱给你买两条平角裤。”
“嗯嗯。”十六人点头。
林玉顺:“……”
怕是有点儿困难,因为他可能认不全报纸上的字。
十七人把林玉顺围住,笑眯眯喊顺子,林玉顺艰难吞咽吐沫,摊开报纸,怂哒哒蹲在路灯下拿石灰在地上写字,先教他们认字,再教他们笔画。
大部分人看到字心就慌,还烦躁,一分钟走五六回神,他们逼着自己集中注意力听林玉顺讲课。
灯火一盏盏熄灭,最后只留下路灯。
林北靠近,瞅见大部分人眼睛已经转成了蚊香眼,他说:“你们今天就学到这里,我跟你们说一下轮流守夜的事。”
已经糊成浆糊、转不动的大脑瞬间嗖嗖转动,赵小曲眼睛闪着光说:“北哥,你说。”
其他人眼里有了神,眼巴巴望着林北。
“……这是我安排的轮流守夜表,”林北把守夜表递给赵小曲,又从包里掏出手电筒,“两个人一组拿手电筒守夜。”
赵小曲盯着守夜表挠头,看来这字非识不可。
其他人苦大仇深盯着守夜表,挠了挠脸。
“守上半夜的人守夜,其他人睡觉。”林北把手电筒交到周虎手里,他拿一张竹席,把竹席铺到路边,他躺下来睡觉。
工程队用水管浇墙面拆房子,把工地搞的湿漉漉的,根本无法铺竹席睡觉,他们只能暂时把竹席铺到路边睡觉。好在夜里这条路上没有人,几乎没有几辆车经过,他们睡在路边不碍事。
没过多久,其他人身上带着湿气抱着竹席到路边睡觉。
林北偏头看沾上竹席就睡着的人,又看赵小曲、周虎拿手电筒在材料堆间来回走动,他枕着手臂看上方的路灯。夏日的太阳毒辣,即使有树遮挡,路面的温度还是很高,虽然已是夜里了,但路面依旧滚烫,林北隔着竹席都能感受到灼热,他想起来弄点水洒在路上,给路面降降温,眼皮却黏在了一起。
到了下半夜,林北感受到了凉快,下意识躺平伸直身躯。
东边的天是灰蓝色,林北起来,从拖拉机驾驶座底下的铁皮箱里拿出横幅,他把其中一幅横幅绑在砖垛上,便骑车到和平北路,林东正在刷牙,林北把另一幅横幅挂到青梅树上:“县里的领导让乡镇府给咱们工程队做的横幅,等会你安排人把横幅拉上。”
林东来不及吐嘴里的泡沫,他跑到青梅树下,手蹭衣服,激动取下横幅。
林北骑车离开。
在和平西路和庆祝路的交叉口,林北遇到了拎着行李的王晓冬。
王晓冬扯出笑容说:“老林,我出一趟远门,我的酒吧就交给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