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以来,都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虽然实际上的亲缘关系已经很远了,但抵不住他懂得攀附啊,他便仗着这份关系,狐假虎威,在地方巧取豪夺,短短十余年间,已是家资巨万,良田万亩了。
出于大宋朝的体制,地方官员对朝廷中再小的京官,那也是敬畏三分的,何况是能左右地方官吏仕途的监察御史了,于是历任县令和知县都不敢过问赖家的恶行,只假作不知。
至于其他仕绅,只要没损害自身利益,也没人甘冒风险的伸张正义什么的,虽然都自诩为耕读传家,读书人自有正气,顶多翻翻嘴皮子骂上几句而已。
而普通人就拿他无可奈何了,人前,惧于他的威势,称他赖员外,人后,不管有没有受害于他的,都管他叫“赖皮猪”。
他却自我感觉很是良好,愈发的横行霸道欺男霸女,前天还强抢了一个佃户家年方十三岁的女儿,填做自己的第二十七房妾室。
其余大多数仕绅财主不屑于与赖皮猪为伍,就算也有那满肚子男盗女娼之人,也自觉和赖皮猪不是一路人,读书人再怎么样,脸面还是要维护的,坏事偷偷做就好了,哪像赖皮猪一般肆无忌惮的。
因此几个在他边上的仕绅,只当没听见他的话,没人接茬。
赖皮猪也只好悻悻的撇着嘴,不耐的站到知县身后。
没多久,林彻三人便在书吏的引领下来到了花厅前。
郭知县这才发现原来并不是林老太爷亲来,不由责怪的瞪了通报的衙役一眼,话都传不清楚,废物!
事到如今,也不是追究的时候,只好如此了,不过原本打算上前迎接的脚步却是没有再动,毕竟,知县官人也是要脸的,再怎么巴结,也不能对一个孩童太过卑躬吧。
“哎呀,小子惶恐,怎得劳动老父母与众位贤达长辈如此相迎,罪过,罪过。”
林彻没想到,一进来便看到知县和一众乡绅立于阶下相迎,自知自己是当不起这份礼节的,也是立马作揖打躬口称请罪。
郭知县看到林彻如此知情识趣,礼数也甚是周到,心中的恼怒与尴尬也是稍稍放了一些。
“贤侄不必多礼,吾与汝父至贤兄有同榜之宜,当年也是多得至贤兄悉心指点学问,方能有幸上榜,与吾而言,不异于再造之恩啊。只是天妒英才,至贤兄为国捐躯,不幸英年早逝,如今吾唯有一腔思念与感佩寄托于贤侄。”
不愧是能考中进士的人啊,心念电转间便化解了眼前的尴尬,也无人能说郭知县不讲礼数迎奉一个白身的孩童,失了读书人的气节。
“老父母真是贤良敦厚,有先贤遗风,实乃我等后辈之楷模,如此,小子唯有代先父愧受此番情谊了。”
林彻一边应付着郭知县,一边腹诽着便宜老爹取的字,至贤,知县,取的什么破字,难怪只当到了知县。
“知县官人真是至情至性,识见通达,实乃我辈读书人之典范啊……”
“是啊是啊,父母官真性情中人,思前贤而寄礼于其后,当是士林佳话,以传后世啊……”
“没错,我等也是见贤思齐,共襄此举……”
在场之人都是有眼力见的人,一众乡绅果然借此开始吹嘘起了郭知县,一时之间,阿夷奉承之词滚滚袭来。
郭知县捻着须,对众人的吹捧很是受用,心下也是略略有些小得意,正待再要开口,身后的阿谀声中却传出一句刺耳的破锣声。
“你个小屁孩当然受不起,今日知县正堂宴请,你却姗姗来迟毫无礼敬之意,要不是看在你也是官宦之子的份上,便当代你死去的老爹教训于你!”
林彻看着出声之人,仰着头眼中露出疑惑,这哪来的胖头绿蛤蟆在我这找存在感?
身后的罗标当即蹲在林彻耳边,小声讲述了一番赖皮猪的风评来历。
林彻大致了解后,却也懒得搭理这种恶臭之徒,藐了一眼却也没有接话,只当被狗咬了一口,难不成还去咬回来?
对付这种人,最好的方式就是,当他是空气,被污染的空气。
郭知县被赖皮猪打断了继续装逼的欲望,脸上微沉,只是不好得罪于朝堂有人的赖皮猪,唯一能做的就是转移话题,于是讪讪开口,“时辰也不早了,众位乡贤且移步后堂,吾等边吃边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