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面这场谈话,既是两人法学观念冲突的开始,也是后来为什么有人说,崔正主法断;而白晋缘,却能立法改制的根本原因。
画面开始,是一处风声呼啸的城楼,一白衣素袍的中年男子身高八尺,腰佩长剑,身形粗犷高大,下巴上长满络腮胡,风将他的袖袍吹的鼓起,露出男人结实的手臂和用力握着剑的手。
他和一瘦高而表情严肃的中年男子对视着,他的表情是平静的,眼神却带着几分压抑和漠然。
粗犷男人开口问,“尔觉杀人需偿命否”
“需要。”
“尔觉强霸女子对否”
“不对。”
“尔觉张临有罪否”
“依法当判无罪。”
于是发问的粗犷男人冷笑,“崔正,我以为你铁面无私、断案公正清明,却没想到,你只是一个只懂依葫芦画瓢的木头架子,你知法懂法,却不知法为何而立;你依法办案,办的是案子,却不辨善恶;依法信法守法,到头来,法只在你手里,不在你心上。法在你手中只是一样工具,是剑,而不是守护世人之盾。”
崔正的表情严肃中带着点点疑惑,直视着男人,“我不懂,立本清源,依法治国,按律断罪,有何错无论是国之新法,亦或旧法,都无该判张临死罪这一律令。”
他当然知道张临不值得同情,但法就是法,不能因为他个人观点和私情而被改判,如若不然,法令的存在还有什么说服力。
“依法治国本无错,按律断罪也非过;但若国之律法千万条,却令故意杀人者不需抵命、让强占民女者无需受惩罚,就代表,法已错
当改之
当法不能惩治恶人、维护受害之人时,法也就失去了它存在的意义。法无新旧之分,只分是非对错,若有不当,该精进之”
“你太想让张临死。国法如此,不可代入私情。”崔正看着他,这样说道,声音平静如水。
白晋缘知道对方是什么意思,口中溢出一声冷笑,转过头去不再看他,眺望着城下空阔的街道和热闹的集市,他道,“我是想让他受到应有的惩罚,但不止是他,这天下千千万万个像张临这样的人,都应同样受到惩罚。”
他为什么没将张临所犯之罪的律令提前写进新法律典里,因为他既是编写新法者,也是当事人,为着避嫌与公平、不将私情而带入新法,他都得回避这一条。
他的声音低下去,语气低沉,“崔正,你依法而行,我却以行立法;我没你读过的法家典籍多,却也知道一报还一报,恶必惩之、善必扬之。”
“法乃一国根基,我不能不遵法令而行。”崔正转过身,同样眺望着底下的京都城池。
白晋缘像是已然料到他的回答,他的表情先是严肃,后扬起一抹笑,脸上满是豪气与自信,如直冲云霄的白鹤傲然发出唳鸣。
“所以,我立新法是为国重铸根基,扶正本源,我并不希望它
永远一成不变,我愿它时时精进,时有进步,融于一国,成于一国。法可为剑,断世间之恶,亦可为盾,护弱者公理。”
一个守法,一个立法;一个只知依法而行,一个以人之行,立人之法;
高下立见。
但画面的最后,严肃的气氛过去,白晋缘冲着身旁的崔正一笑,“但我依然不后悔让你来断我母亲之案。”
他朝崔正伸出手去,后者不懂他的意思,脸上是疑惑。
“大不了,从今往后,这大宸有我立法,而你,便为执法之人世间不会再有比你更清明公正之判官,崔正、崔少清,我愿为铸剑之人。”
说这话时,他的声调并不高,话中的认真叫崔正表情僵硬了一下,半天没有动作,看着像是在发懵,又像是疑惑。
“我不明白。”
半晌,他语速极其迟缓的吐出一句,不明白白晋缘明明不认同他的行事风格,又为何最后一句话又像在夸他
他好疑惑。
但白晋缘见他这般反应,却是哈哈大笑,笑骂他是个木头。
“真是个十足的呆子。”
大家和奇才,这两个称号还是不一样的,历史上的崔正虽查案如有神助,但论及对法的理解,还是略低白晋缘一筹。
崔正脑筋直,主打的是一个依法办事儿,法令怎么写他就怎么判,这是前期崔正的行事风格。
而白晋缘呢
他本就是从民间走上朝堂,一路上见过的苦难数不胜数,他的法,从来都是从人的身上建立起来的,以人之苦,铸立新法,敢于推翻旧律,改革创新,这从思想层级上就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