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估计这一回能把小矮子吓屙屎。”
马车跑出二里地后,马车夫由衷地说道,其实不光小矮子吓屙屎,他也吓得够呛,怪不得大人不掏钱,让问小孩要,原来是有依仗,确实,有这样厉害的儿子,就是真正的劫匪也不怕,唉,谁会想到呢,这么一个半大小子会这么厉害,要是我,我也得在一边看热闹。羡慕之余,马车夫不禁为自己俩儿子发愁。
“吓屙不下屙不好说,但是从此绝了那念头倒有可能。”
李志坚说道,看着东边慢慢逼上来的暮色,一抹微笑浮上嘴角,那小矮子被惊吓的样子实在好笑,十足的马戏团里的小丑。可是,李志坚又深深地同情他,同情那一帮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看穿着打扮,这都是穷人家的孩子,没几个像样的,至于文化知识,更是不敢奢求,只怕十多个小子没一个识字的,这年月,能上起学的,家里没二亩地还真不敢说大话。
“就是给他点教训,可别以为撺掇一帮小子就能无法无天了。”
小安说道,当时还真的没下死手,否则十个小矮子也不够他揍的。
“嘿,你要是早说,我也不担心了,这帮小子胆子实在大,以为拿把砍刀就是劫匪了,这年月哪有那么容易的事,这幸亏您爷俩心善,要是遇到硬茬子,二话不说就开枪,那这帮小子哭都没地方哭。”
马车夫说道,手中的鞭子又挥了一下,这次赶车可不亏,挣了钱不说,还见了十年九不遇的一场热闹,他真的有些怀疑这少年是不是人,年纪不大,咋这么有力气,比他这个出力的壮年人还厉害,他自信能把小矮子拎起来扔出去,但是扔那么远,他肯定达不到。
“乡里乡亲的,没必要都赶尽杀绝,养个孩子不容易啊。”李志坚说道,脑子里想的却是,假如引导得当的话,这帮小子也是一股不可忽视的革命力量。
“也就是您这样想,寻常人见了这帮小子,恨不得赶尽杀绝,会说年纪轻轻的就不学好,肯定是大马子的苗子,因为谁生下来也不都是大马子,大马子也是从小马子来的,谁敢肯定这里头以后会不会出现杀人越货的主,谁都不敢肯定,这也是恁爷俩能治了他们,要是治不了呢,这马,这车,还有您带的东西,不都给抢去了,人之初性本善,我是不信的,这年月,没几个好人。”
马车夫一通话说得不是没道理,毕竟他一直生活在社会的最底层,社会的最底层什么样子他最清楚,因为他吃的苦受的气三天三夜也说不完。
李志坚爷俩相视一笑,这马车夫显然有感而发,一个阶层有一个阶层的认知,这马车夫说得也没错,正所谓人急了生盗心,真正善良的孩子不可能跟着小矮子学坏,但是,没上过学的他们哪有那么强的分辨力,只是觉得好玩,也仗着人多,所以,才敢跟着打劫,无知者无畏,说的就是他们。
看到小安爷俩不说话,马车夫闭了嘴,他知道,有时候话不能多说,说多了人家烦。
紧赶慢赶,李志坚终于在上灯之前赶回了李家庄。支付了车钱后,李志坚另外赏了马车夫一块大洋,并殷切挽留他过一夜再回,还说路上不安全,其实他真的怕小矮子那几个杀个回马枪,专门等着他也未必不可能。
马车夫谢绝了李志坚的好意,告诉李志坚爷俩,他不回临城了,晚上就在阴平街住下,他一个叔伯姐就在街上,本来要去的,因为没抽开身,这下子正好省了一趟。
小安跟爸爸开玩笑道:“老李,你做得不错,值得表扬一下。”
李志坚一脸的疑问,不知小安何出此言。
小安笑着说:“那一块大洋的赏钱没问我要。”
李志坚笑了,这小子,敢笑贬起老子来了。
“你是不是想给我补回来?”
小安嘴一撇,摇摇头:“也就是你老李,你自己说说有你这样的老子么,遇到劫匪了,自己不出面解决,让我一个半大孩子出头,唉,服了你了。”
李志坚笑着说道:“我傻啊,有你在我还要操心,我这整天操心都操得我神经衰弱了,你就不能替老子摆平这小事,这小事你要是摆不平,我看你这神通的名号该撂了。”
小安不屑地说道:“神童,神童个屁,这世上哪有神童,别人说你就信?我自己神童不神童的我不知道,不就是比般大的孩子早熟点么。”
李志坚爷俩走到自家门口,看着紧闭的大门都愣了,往常这个时候大门肯定开着,李进士的规矩就是不上灯不关大门,省的人家说李家的大门难进。
这是出了什么事了?爷俩的心头一凛,互相看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出了担心和疑问。
小安上前扣响了门环,硕大的铜门环啪啪打在门钉上,发出不算悦耳的声响。还好,家里有人,因为小安爷俩就听门里有人快速地奔过来,脚步咚咚有力,嘴里还应着来了来了。
爷俩的心头一松,都听出了那是门房老周的声音。老周在李家干了五十多年,无论声音怎么变爷俩都听得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