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栓抽出,门开了。
张家娘子低下头:“郎官请进,咱们就在院子里说话。”
许念道好,也不说多余的话,只取出临别时沈珀交给自己的信,让曲莲叼给张家娘子。
张家娘子极力克制,接信的手仍有些颤抖。
信纸历经一路风尘,已变得有些皱,但依然能清晰地看出字迹。
“珀启:久别思念不忘……”
她所识的字不多,一边念一边琢磨其中的意思,勉强读完。
许念在旁边盘猫,虽没刻意听,但因张家娘子念得很慢,也大致把信中的内容听明白了。
原来当年张家娘子和张举人的婚事并不顺利。
沈氏兄妹年幼丧父,沈珀早当家,对小妹宠爱有加,既是兄长亦如父亲,然而他毕竟要经营药铺,常有顾不过来的时候,未能事事关注。
那年冬天,沈小妹给一户人家送药,遇见了借宿此地的张行云。
张行云面相英俊,身高七尺,玉树临风,一袭素衣难掩少年意气。
沈小妹年方二八,亦是天生丽质,一双眼睛明亮又清澈。
两个人眉来眼去,就这么通了心意。
可当沈珀得知此事,自然很不看好——那张行云只是一个从临安的乡下来的穷人,偏又自恃有几分才华在京中处处显眼,谁知道有没有治世的真本事?再者说,万一这人考中进士,便会有官宦人家想招其为婿,届时一个是名门的千金,一个是药铺的小妹,恐其难守初心。
沈小妹听不进兄长的劝,一心只想和张行云好,被关在家里是不吃不喝,熬得形容憔悴。
沈珀见状,又实在舍不得,只好让小妹继续去那户送药。
次年春闱,张行云没能考中进士,所带盘缠不够,在京中拜访名士又处处受到冷遇,于是决定打道回府,回老家再读三年书。
沈小妹正在热恋之中,就这么不顾家里人的反对跟张行云私奔了,只给沈珀留下一封信。
到临安之后,张家人见到沈小妹,倒很是喜欢,竭尽全力给二人办了礼。
沈小妹成为张行云的娘子,度过了一段柔情似蜜的日子,也逐渐在异乡安定下来,开始写信给京中的哥哥报平安,也会寄些江南的货品,表达对娘家的歉意。
沈珀收到信,虽高兴,但碍于过去的矛盾,每每只回几个字。
张家娘子就这么写着信,直到发现自己有了身孕。
夫妻有了孩子,生活变得更加拮据。
张行云渐渐被磨平心气,从昔年的风流小生变成了一个成熟顾家的男人。他不再去京中赶考,而是放下架子,去城里做货郎养家糊口。
张家娘子似也看明白了——当初既然是自己一意孤行离开了家门,便不必再指望能得到家人的原谅,把自己粗茶淡饭的日子过好,就已经是最好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