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握在一起的两双手却一直没放,直到尸坑里的大火熄灭。
回到营地,正好是施粥的时辰,营帐前的空地里挨挨挤挤人满为患。
王老伯拉着贺今行在人群里钻进钻出,不知怎地就找到了队伍的尾巴,排了小半个时辰,一人领到一碗。
稀汤里飘着几粒米,清得可以映出人影。
贺今行看着自己的倒影出神,却被王老伯拽了一下,“快吃!”
他抬头看去,却见周好几双眼睛都盯着他手里的碗。王老伯半挡在他身前,他赶忙一仰而尽。
施粥之后不多时,营地入口一阵骚动,一群医者打扮的人涌过去,不多时又簇拥着一行人走过来。
几个医童跑动着大喊,说李太医来了,让伤患们排好队救医。
贺今行依照医童的指挥站好,前后左右皆是能走动的人,才注意到他先前所在的营帐空了,而另一座营帐里没有人能起身。
他想到那个萍水相逢来不及认识的人,按了按心口,肚子里却回应了一阵晃荡水声。
为伤者切诊的不止李太医,拢共六七个大夫,一个一列挨着把脉,到贺今行这里,却正好是李太医。
一身布衣的大夫扣着他的脉,注视他片刻,说:“你是,贺今行?”
“李太医认得我?”他微微惊讶。
“我是个爱看热闹的人。状元郎么,跨马游街,飞扬少年。”李太医顿了顿,微微笑道:“不过我第一次听说你,是在孟大人家中问诊。我看到几条干肉,稀奇他终于开窍,结果他说是两个有闲心的小子送的束脩。”
少年却沉默下来。
李太医只略一提,便让他换了一只手,回到当下的话题,问了些身体情况,皱眉道:“你这脉象倒是有些稀奇。”
他不着痕迹地抽出手,说:“晚辈身有旧疾,昨日只是脱力太过,此时无甚大碍。”
李太医看他片刻,收手而立,“既没事,那就别待在这里占位子。”似乎是觉得自己这话太尖锐,又补充道:“你手脚擦伤太多,容易染上秽物。”
“您是说会起疫病?”贺今行的眉心立时攒在了一起。
“死伤太多,天气又这么热,哪怕即时清理死者尸体,起疫也几乎是无可避免。”李太医望向天空,夕阳西下,空气却仍旧燥热无比。他早上被汗水浸透的衣衫到现在都没干过,只能无奈地叹道:“雨停了,太阳出来,也不全是好事。”
贺今行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不必想便能明白他的意思,也忧虑起来。
现今不过六月中旬,不知还有多少个大太阳要挂到天上。
“我等行医,虽说是‘尽人事、听天命’,但也希望是真的尽到了最大的努力。既然小贺大人要回去,那就替我给齐大人和侯爷带句话,我们需要更多的药物和人手,给患者的吃食也得多加些谷粮。”李太医并不问他是怎么到这里的,只拍了拍他的胳膊。
“小贺大人?”紧挨着他的王老伯震惊道,然后抓着他看了又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