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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 摊牌（第1页）

夜色寒凉，健壮的青年，一个人独坐书房，对着一个小巧的玩具，久久无言。

今天阿母的一段话，勾起了徐敏达对于慕容婧的思念，等刘氏睡下之后，徐敏达就拿出了这个小玩具，一个人在书房看着玩具很久——这是他给慕容婧备下的生辰贺礼，却因为种种原因，一直没有送出手。

上一世的慕容婧因为一直在山中长大的缘故，对市井人家小孩子的那些稀奇古怪的玩具十分感兴趣。所以徐敏达给慕容婧准备了一个无锡大阿福，胖胖圆圆，十分惹人喜爱。

两人上一世的时候就曾经说过想要生一个这样雪玉可爱的女儿，只可惜，直到死这个愿望都没能够实现。

徐敏达伸出手去，一只手把大阿福捧在手心，另一只手的指肚轻轻地从大阿福的脸上划过，仿佛真的是在抚摸那个从未存在过的女儿的小小面庞一样，唯恐力气稍微用得大一点就会弄疼了娇娇的小囡囡。

健壮的青年一双虎目中渐渐蓄满了泪水。他忙微微仰头，把那泪水憋了回去。

前世有那么多事情他都没有跟阿婧解释过。他知道慕容婧恨他，恨他囚禁她，恨他要迎娶庶妹，但徐敏达却总以为他们两人还有时间，只要他把事情圆满解决了，阿婧一定会体谅他的——毕竟他做的那些事，桩桩件件，都是为了她。

可是徐敏达却忘记了，他的阿婧从岳母那里继承了一副多么决绝的性子，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她宁可任凭自己凋零，也不愿接受自己的好意。

上一世，竟成怨偶，这一世，徐敏达绝对不会让这种情况再次发生！

只是阿母……徐敏达清楚地知道母亲受过了太多的苦，已经时日无多了。刘氏的每况愈下的身体状况把徐敏达逼到了一个死角，他想徐徐图之，刘氏却已经等不了太久了：阿母的这最后一个也是唯一的一个愿望，徐敏达总要替她老人家实现。

徐敏达握紧了无锡大阿福，下定了决心一般，起身走出了书房。

几日后——

“徐公子。”浅碧福了一福，礼数周全，说出的话却不是那么客气了，“公子要与我们家小姐见面，怕是多有不妥。小姐说她感念徐公子的救命之恩，不敢遗忘。但公子毕竟是外男，我家小姐尚是待字闺中，不便相见，还请公子谅解。”

徐敏达对浅碧还算是有些印象，上一世这丫头一直跟在阿婧左右，忠心耿耿，是阿婧丫鬟之中第一得用的了，一张嘴皮子十分了得。想不到重生一次，自己还能感受一次这丫头的言辞锋利。

徐敏达心中自嘲，面上却俱是笑意：“达并非不识礼之人，也并非挟恩图报之辈。浅碧姑娘不妨想想，慕容丞相都能放我来内院找你家小姐，定是有他的考量——达是真的有要紧事，要与你家小姐商量，还请浅碧姑娘再次通传一声。”

这样彬彬有礼的请求，又加上了慕容丞相的命令，浅碧也说不出什么拒绝的话，只能再次福了一福：“那就烦请徐公子稍等片刻了。”

浅碧回到屋里，把徐敏达的话跟慕容婧学了一遍。

慕容婧头一个反应是“噗嗤”一笑，她认识的那个徐敏达一生戎马，在马背上度过了大半辈子，实打实是个莽夫，与文绉绉真的沾不上边，想不到他少年时也曾经有这样咬文嚼字的时候。

笑过之后，慕容婧的心中便是五味陈杂：人生渺渺，天地浩瀚，为什么想躲开一个人便这么难呢？兜兜转转，不管几次，老天都要把这个人送到她眼前，究竟是为了什么？

思来想去，慕容婧起身，下意识地理了理鬓角——还是先去见见再说，且看看这个人的葫芦里面到底卖的什么药？

另一边，徐敏达忐忑地等待着，酝酿着一会儿见了心上人要说些什么，做些什么，要怎样去讨她的欢喜，他喜欢她喜欢到恨不得把心囫囵掏出都捧给她，又害怕吓着了她。

等慕容婧的身影终于姗姗来迟地出现的时候，徐敏达之前的所有念头都被忘的一干二净，满眼满心就只有那个清丽的身影——他近乎贪婪地凝视着慕容婧，看着她一步步向自己走过来。

徐敏达知道自己应该移开视线，可是他实在是太思念这个人了，不见面的时候尚且不觉得，一旦见了面，那些使人辗转反侧、夜不能寐的情愫，那些被活生生压抑住的思念，那些鲜活如昨的上一世的回忆，就如同钱塘大潮，汹涌而至，兜头拍下，一瞬没顶。

慕容婧在离着徐敏达五步的时候，停下了脚步。她已经劝过自己千万遍——重生这一世便是重新来过，昔日旧人，纵然形容未改，也已经不是旧人。

但慕容婧见到徐敏达的这一刻，一身“盔甲”尽数抖落，露出最最柔软的内核来。这个人只要站在慕容婧面前，哪怕什么都不做，也能够轻易牵动她的心神。慕容婧藏在袖子里面的手抖得厉害，跟她狂乱的心跳一样，根本无法控制。

两个人就这样，你切切望我，我哀哀望你，纵有千言万语，皆不得诉。

许是两人的神态反应皆是太过惊心，浅碧低低地咳了一声，退了出去，给两人独处的空间。

他们这才一同惊醒，各自移开了视线，似乎连空气都变得黏稠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