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记性啊——”邱太太懊恼,“梁璟秘书长三十七岁,二公子三十四岁,梁先生三十一岁,梁董的三位公子一个比一个小三岁,冀省人尽皆知的,我竟然忘了。”
邱先生瞥她,“你关心他多大岁数干什么?”
“男人三十五以后啊,质量大打折扣了,要孩子得趁早,小何呢,青春正盛,梁先生也正值壮年,莫拖延了。我怀大女儿的时候,老邱抽烟喝酒,精子差极了,我在乌镇寻访了一位名医,给老邱煎中药喝,立马怀上了!”
“够了!”邱先生臊得面红,“我精子好好的,什么差极了?”
梁纪深转动着茶杯,目光掠过吃燕窝的何桑,又移向邱太太,“你管好老邱,我不用吃药。”
何桑也感觉他不用。
别说三十一岁,四十一岁也用不着吃药调理。
梁纪深的床笫体力不是一般的厉害,她有一种疏忽了保护措施、百分百会怀孕的错觉。
邱先生从公文包内取出一份资料,递到梁纪深面前,“二月冀省新注册了一百家公司,有一家万和集团据说是广和集团的前身,法人也相同,是冯志奎。”
“广和集团?”邱太太有耳闻,“是出事那家吗?”
“背景最豪横的皮包公司。”邱先生笑了,“冯志奎承揽了冀省七个城市的市建工程,电力网维修,老旧居民楼的电梯安装,拆迁修缮。08年到18年是房地产发展的黄金期,在北方包工程富得流油啊,他连续五年登上胡润榜,堪称冀省的隐形首富,资产不逊色四大家族。”
梁纪深默不作声,喝了口茶。
“广和集团”四个字,令何桑大脑短暂的空白,四肢百骸瞬间绷得紧紧的,“是护城河对面坍塌的豆腐渣工程吗?”
“对!”邱先生蛮诧异,“你还关注新闻呢?如今的小姑娘追星,综艺啊,演唱会啊,根本不关注时事新闻了。”
何桑双手在桌下抖着,完全控制不住,头皮也阵阵发麻,“为什么不调查?”
“省里不知情,是市里的事故,没上报。”邱先生切了一块西瓜,“建工程,打油井,挖煤矿,突发性的灾祸是无可避免的,机器故障,雨水倒灌,爆破失灵都会出事故。越大型的工程,死几个人越不算新闻了,只要补偿金到位,封住媒体的嘴,也就悄无声息摆平了。”
“可这个工程有问题,大楼的主体应该是钢筋柱和混凝土实心,质检发现是空心的,而且钢筋是从废品厂低价回收,进货渠道与生产标号不合格,导致承重墙塌方,砸死了三个人。”何桑语气激动,“市里拨款了1亿,而建楼成本只花费一千万,分明是广和集团偷工减料!东窗事发后却没有彻查集团,没有道歉声明,更没有一个高管被判刑。”
“谁彻查啊?”邱先生是商场的老江湖了,觉得这姑娘的想法天真可笑,没遭过社会毒打似的,“那是护城楼,不是普通的大楼,广和集团没有强大的背景,轮得到他们建造吗?我记得事故那天下大雨,瓢泼大雨啊,市区已经开闸泄洪了,广和集团给出的说法是雨水泡腐了承重墙,不是建筑材料不行。”
邱太太一脸狐疑,“小何啊,这场意外一发生,广和集团及时压下了消息,你从哪里得知的?”
何桑握着汤匙,铝制手柄反射出光芒,刺得她眼眶酸涩。
在塌方中身亡的三个人,有一个是她父亲何晋平。
连真实姓名都没公布,只化名“H男”,草草对媒体交代,画上了句号。
何桑尝试过所有的投诉途径,可是看了材料便被驳回了,原因是无法证明“H男”是何晋平本人。
包括六十万抚恤金的汇款备注,改成了“人道主义赔偿”,不承认是工伤。
何晋平的死亡,不明不白的石沉大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