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桑不愿再麻烦他,“我去超市买水果,顺便逛逛夜市,自己打车吧。”
他同样没有纠缠,“那告辞了。”
餐厅门是向内开,何桑拉门的同时,梁迟徽也在拉,她柔顺的长发环绕过他手臂,只一霎,发丝又悄无声息地垂坠,滑落。
那残留的触感,依稀是阳春三月河堤水畔的柳树苗儿,湿漉漉的,纤细,绵软,稍不留神,便折断了。
何桑坐进出租里,揭过玻璃朝他挥手,梁迟徽伫立在台阶上,玻璃被夕阳照射得仿佛是透明,女孩儿薄薄的面孔在无限放大,无限清晰。
小元宝的耳珠儿翘翘的,水蓝色洗得发白的牛仔外套,清纯得揪心。
梁迟徽油然而生一种罪恶感。
贪婪迟暮的老头子,雪白无辜的姑娘。
他本不知罪恶为何物,隐约是一块粗粗剌剌的石头,拖着他一沉再沉。
梁迟徽收回视线,迈下台阶。
司机开车门,手心垫住车顶,“梁总,黄彪到车站了。”
“让他来剧院。”
黄彪匆匆赶来,已是日暮时分。
梁迟徽缓缓降落车窗,手肘支在边框,平视前方。
“何小姐这几天应该会搬出丽水公馆,三公子紧急购置了公寓,不敢住酒店了,生怕纪席兰伤害何小姐。”黄彪赞叹,“您这招很高明,纪席兰盯着宋禾的一举一动,宋禾追到外省,在马场闹了一出,三公子与何小姐的幽会行踪也暴露了,纪席兰解决掉宋禾,也不会放过何小姐。而且她始终忌惮姚夫人,毕竟在继承家产的顺序上,二房比三房更占优势,纪席兰最希望何小姐做梁董的新欢,既斩断三公子的念头,也赢了姚夫人。”
黄彪小心翼翼试探梁迟徽,“三公子肯定把何小姐藏得很隐蔽,兴许在剧院周围也埋伏了保镖,您如何向梁董交差呢?”
男人半阖着眼睑,“不交差了。”
“不交差了?”黄彪大吃一惊,“那梁董。。。”
梁延章对何桑是什么心思,梁氏集团的高管也有耳闻,他隔三差五去剧院包场,专门看何桑的《上海滩》,上流圈的男人哪有不好色的,何况梁延章接连娶了三任太太,属于“有前科”,他捧一个女演员,必然是相中对方了。
甚至有知情的内部人士打赌,何桑要是成了梁家的四房太太,凭梁纪深那性子,父子之间的大戏有得唱了。
那可是天翻地覆。
梁迟徽掸了掸膝盖的墙皮灰,在餐厅沾上的,“父亲问起我,我只管推给老三,他藏着何桑,保护她,我动不了手。”
黄彪醍醐灌顶,原来他改主意了。一开始,他是计划将何桑弄到手,讨梁延章的欢心。在梁璟回国前,争取先割一部分家产,稳固在公司的根基,黄彪还真琢磨不透,他为什么改主意了。
“梁总,您畏惧三公子?”
梁迟徽轻笑,没言语。
等笑纹淡了,男人开口,“你办得不错。”
“我前妻嗜赌,拆东墙补西墙填窟窿,很缺钱。”黄彪无奈,他不是无情无义的男人,离婚后贴补了前妻六百多万,也算仁至义尽,“我给了她一大笔钱,告诉她想法子结识宋禾,博得信任,宋禾现在对她深信不疑。”
黄彪是崔曼丽的金主,崔曼丽与何桑斗得你死我活的,如今二女争一男,黄彪替小情人出口恶气,帮宋禾打败何桑,太合情合理了。
梁迟徽也是再三斟酌,安排了黄彪出马。
他从置物柜拿起一张支票,递到窗外。
“梁总——”黄彪瞪大眼,“我不是和您要钱!”
“你为我出力,这是你应得的。记住,在我父亲面前,千万不要泄露这件事。”
是封口费。
黄彪这才安心收下。
“宋禾从跑马道的最高处摔下来,小腿骨折,肌腱断裂,三公子全程在医院陪她手术。”
“她对自己下手挺狠。”梁迟徽散漫勾起唇角,“何桑吓坏了吧。”
黄彪一愣,他竟然在这节骨眼儿,关心何桑吓没吓着,“是吓坏了,驯马师说何小姐哭着下山的。”
他思索片刻,“昨天是不是下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