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兄消消气。”
时鸣给承元帝倒了一杯茶,表情仍然毕恭毕敬,若无其事一般。承元帝接茶,打量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一会儿,忽然问:“你舅舅如何了?”
时鸣心中咯噔一声,很快想出了应对之法:“陛下文治武功,如今四海升平,舅舅无事,自然同往常一般骑马遛鸟,日子过得好不快活。”
承元帝果然展颜:“听语气,你似乎很羡慕?”
“简直是神仙日子。”时鸣故作艳羡,“哪像我,眼睛都瞎了,还得被皇兄揪起来上朝,多辛苦。”
承元帝调侃道:“大理寺的人说你时常旷工,早朝你也三番五次递折子不来,这还辛苦啊?你若不是朕的亲弟弟,朕早就让吏部的人去问责了。”
“说起吏部,朕记得江行就在那里当差,似乎还住你王府旁边?你们可曾打过照面了?”
时鸣点点头,又摇摇头,道:“照面打过了,但臣弟与他交集甚少。且小江大人向来忙碌,臣弟有心拜访,十次有九次他都不在。唯一的一次相遇,还是从前查五石散案的时候,因为大理寺的事儿,在吏部遇见的。”
才怪,他俩天天厮混在一起。
江行的性子,旁人兴许不知道,但时鸣不可能不知道。
若做九分合格,江行就算能做得更好,也决计不会麻烦自己做到十分。每天到了时间点,钟声一响,江行永远是头一个丢笔收拾东西、跑出吏部的人。
回家之后还得腻腻歪歪缠着他半天,恨不得直接用针线把两人缝一块儿,再也分不开那种。
承元帝听了时鸣的描述,稍稍放下心来。
本以为江行选了晋王府旁边的院子是有心攀附,现在看来,江行并无此意,反而在踏踏实实地认真干活。
包括之前汴京城那么多权贵有心拉拢,这江行都拒绝了……
看来是个可塑之才。
承元帝心情好了一些,道:“那既如此,你回去的时候便替朕带个话,江行调任御史台台院侍御史吧。”
时鸣应下:“是。”
心里却不太平静。台院侍御史,与考功司郎中同为从六品,看似平调,实则不然。
考功司郎中并没有直接与皇帝沟通的渠道,是以江行做了一年多,除了上朝之外,私底下品阶不够,仍然没能见着皇帝几面。
台院侍御史却不同。御史台分属台院、察院和殿院三院,而台院的侍御史,虽然品级不高,但已称得上天子近臣,能见到皇帝的机会更多,平日里也能递折子求见皇帝。
可是……
侍御史监察百僚,弹劾不法,很容易得罪汴京城的一些大人们。
不知是福还是祸。
承元帝看他被布条蒙起来的眼睛,实在心软:“大理寺那边同朕说了你的事情。案子你办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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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鸣突然得了这句夸奖,借坡下驴道:“那皇兄要赐我休假么?或者干脆收回我的职务,让我做一个闲散王爷?”
承元帝一噎:“……朕并无此意。”
怎么这小家伙,天天总想着休假不干了呢。
好好的一身本领,一点儿也没发挥出来,岂不可惜?把大好时光浪费在玩乐上,岂不虚度?
不像话。
“你做得好,往后自然还需你继续做。”承元帝应付过去,感慨道,“你如今没了一双眼睛,尚能做到这种程度,朕真不敢想,你若是耳聪目明,处理事情又会是什么样子。”
时鸣没想到承元帝能提起自己的眼睛,心说我要是耳聪目明,你估计第一个把我杀了。
“不说这个。”
承元帝摇摇头,“你觉得,我给大皇子安排的这桩婚事如何?”
时鸣装得义愤填膺,感慨道:“皇兄的安排,自是极好的。只是滕家为了与大皇子结亲,不惜对家中女儿如此……实在非君子所为啊。”
其实滕家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时鸣就算不说,承元帝也会心存芥蒂。
他只不过是顺水推舟。表面上时鸣指责滕家卖女求荣,暗地里又何尝不是对承元帝的提醒?
说到底,承元帝算计自己亲儿子当棋子,比滕家又好到哪里去?用子女姻缘换得大业,虽然常见,但有伤天和。
可生在皇家,本就没有什么自由。权力之内能争取的,还是为李琚争一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