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无琢勾过一缕满溢而出的灵力,将其作为墨笔,重新绘出一个精细的符文,融进陆芝山的法阵中?。
符文甫一绘制完成,心咒崩坏,洋洋洒洒的齑粉中?,浮出一缕金色丝线,悬在半空。
顾无琢长指探出,捏住金线,用两指捻着。墨发从鬓间落下,细碎地贴在耳畔,静默地垂着。
陆芝山疑惑:“这是什么?”
顾无琢眼盲,似乎又耗费过多灵力,无论是走路、还是画符,都动作稍慢,摸索着找准位置。唯有那根金丝,几乎甫一出现,便被他捏在手里。
对它?的灵力波动,仿佛了解得一清二楚。
“此物,我称之为垂丝。”顾无琢道,“少许一根,搭配心咒,可?影响常人的行为举止。如若大量使用,足以彻底控制修士。”
“现在,她应该能好好说话了。”顾无琢收起金丝,低下双眉道。
陆芝山重新看?向李慧心:“李氏,你?可?知错?”
“我有何错?”李夫人依然昏昏沉沉,“为女?儿谋划,有错吗?”
钱洛清在陆芝山身后,听母亲毫无悔意,甚至开?口讥讽,心中?不祥预感腾升,声音颤抖:“阿母,我保证过,我会?常来看?你?的。你?想想,怎么可?能有人如此好心,会?主动做替换灵根这类的肮脏事??”
“我问过师尊,那名邪修在钱府的地脉下安插离魂阵,阵法一旦启动,邪祟扩散。别说替换灵根,整座府邸的人,都会?被连皮带肉吃得一干二净,被人收集残魂。如果不及时控制,明盘镇的镇民也无法躲过此劫,你?我自然也逃脱不得。”
李夫人的眼底清明片刻,看?向钱洛清。
“是这样?吗?”
钱洛清似是看?到唤回母亲理智的希望,拼命点头?。
李夫人眸光晦暗:“原是如此……我险些害了你?……”
她再?度低下头?,不声不响。
“李氏。”太守轻咳两声,“你?罪无可?赦,本?应判死,若及时交代主谋是谁,告知仙长,本?官还能从轻发落。趁还未将你?拘走,你?考虑考虑吧。”
“至于那边的,女?郎?”他看?向女?妖,“女?郎对自己的遭遇,有何诉求,若能办到,我会?着手去做。”
都说妖邪天真?又残忍,睚眦必报。就算他轻判,让李夫人免于死罪,也不保证女?妖寻仇,把她的脑袋拆下来当球踢。
进屋时,女?妖抱着钱嫣儿,一眼不发。她容貌温婉恬静,但脸上翻出片片金鳞,以及细长的瞳孔,让人完全无法忽视。
听到太守喊她,女?妖金灿灿的瞳孔睁大,眸光轻飘飘扫过去:“不必担心我,是我主动来寻夫人的。”
她从地上起身,满身的血窟窿,牵着三岁女?孩的手。含笑站立,没有半分伤重的模样?。
“她的所作所为,我都看?在眼里。夫人没有杀过人,除我之外,亦不曾对其余人施过刑罚。钱壑被囚,也不曾死亡,我虽不懂凡俗律法,但她既不是主谋,应当给她一条生路。”
太守长叹一声:“本?官就知道——啊?”
他没听错吧,哪有受害者为凶手求情,甚至还做无罪辩护的?
不只是他,连李夫人也迷惑地扭头?。目光落在女?妖怀中?的稚子身上,露出哀怜之色,神色疲惫地朝浑身是血的女?妖看?去。
“女?郎少年时,救过一条小蛇。”女?妖转身,看?向满脸茫然,与她四目相对的女?郎,“它?一直记着您的恩惠,入江之后,也对此念念不忘,思索是否有机会?进行报答。”
她朝李夫人福身,端端行了个人类的礼节,身上不住有血水淌下,连带身形也在慢慢溶解。如一摊晶莹又粘稠的液体,落在钱嫣儿身上。
小丫头?呆滞的神情变化,眼底逐渐变作金灿灿一片。
“她修为尚浅,拦不住邪修,也拦不住女?郎一门心思寻找女?妖作妖妾,繁衍后代,只能捏出人形,尽力减小夫人的业障。如此,也算是还了夫人过去的恩惠。我的身躯是江底红土捏出,算不得真?正受伤。”
钱嫣儿迅速由孩童的模样?,变化做年轻貌美?的女?子形态,身上的伤口不见,在周围人目瞪口呆的惊叹下,悠然调转天地灵力。
“大人,我可?以走了吗?”她扭头?朝太守道。
太守和?知县双双呆滞,面对大变活人的场景,彻底开?眼了。好半天,太守结结巴巴地开?口:“若、若是仙长没有别的想问的,自然是可?以走。”
女?妖看?向陆芝山。
陆芝山笑眯眯的:“你?说,李氏的一举一动,你?都看?在眼里,你?可?知和?她勾结的女?修是谁?”
女?妖含笑看?他,刚欲作答,李夫人开?口。她的目光下落,盯着地上红木板之间的缝隙:“她说她姓方,名叫方依然,穿明黄色道服,与仙长的衣着有些相似。”
陆芝山:“方依然……么,果然是她。”
他像是听到一个不祥的名字,神色凝重起来:“多谢,其余的事?,我没有要问的。若是姑娘无事?,离开?便可?。”
女?妖点头?,朝李夫人再?度行礼:“那小妖在此作别,祝女?郎长命无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