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敢说你不知道?”李蓉放开他的衣领,后退半步,“你对香味何等敏感?谢春和的香囊你一闻就明白,以你的才智你想不到吗?!”
“我知道。”裴文宣终于艰难出声,李蓉不可思议看着他:“那你这是在做什么?”
“你既然知道,你是我丈夫,你口口声声说你爱我,你不当维护我吗?”
“非要逼我亲口说出来,非逼我难堪”
她语调颤抖起来:“非逼我告诉你我多可怜,我识人不清,我引狼入室,我众叛亲离。”
“我所有付出的人都背叛我,我所爱着的人都恨着我,我一辈子活得像个笑话,我如今只是不想再为他人做嫁衣,想好好当个政客,做对自己最好的选择,裴文宣,”李蓉盯着他,“我错了吗?”
裴文宣不应,久久的沉默环绕在两人中间,寒风夹杂着夜雨的凄冷入窗而来,李蓉看着面前的人前世今生,唯一一个始终站在她身侧的人。
她突然软弱。
好似人到暮年,就学会了低头。
她看着她的唯一,深吸了一口气,低下头去,放软了语调:“帮帮我吧,我不要再帮李川了,我不要再为他牺牲了,我想要权势,我们现下和苏容卿联手,你若不喜欢他,等以后我们再反目,再杀他,好不好?”
裴文宣还是没有出声,他似乎还在思索,李蓉只觉难堪,便再也按耐不住,折身往榻上走去。
“殿下所说,是发自真心吗?”
听得李蓉脚步声,裴文宣终于开口,李蓉停住步子:“你什么意思?”
“我怕殿下后悔。”
“我没什么后悔,我想得清楚得很。”
李蓉声音疲惫:“上辈子他欠我一条命,他为权势杀了我,如今他也该还了。"
“那上官雅呢?”裴文宣语气波澜不惊,“上官家不会放弃太子,你与李川为敌,也就是和她,和你母后为敌。”
“那又怎样?”李蓉嗤笑,“我母后心中只有上官家和川儿,上官雅也可以为了权势看着我死,我不动手已是仁善,还要我怎样?”
“李川,怕我对他和新帝不利,在和我对弈的棋子里下毒。”
“上官雅,”李蓉闭上眼睛,“和苏容华私通生子,怕我察觉,和苏容卿窜通,不让我察觉中毒之事。”
“苏容卿,”李蓉笑起来,“将那碗毒药,亲手端到我手里,看着我喝下去。”
“众人负我,我负不得众人?”
她语气满是讥讽,然而讥讽之下,却是藏不住的苦痛与绝望。
裴文宣注视着她的背影,她似乎是累极了,背影显出一种额外的清瘦,好像梦里的一个幻影,一阵风来,便会消散如烟。
有几分疼在他心头扩散,他依稀明白什么。
无论怎样的年岁,无论经历过多少风浪,当一个人的亲情、友情、爱情,几乎是所有感情,所有付出,全都背叛时,没有任何人能依旧保持理性和优雅。
她已经做的够好了。
她没有让任何人察觉她的脆弱,她的苦难,她默默一个人舔舐伤口,就像在马车里,她在他怀抱里,咬着手不肯哭出声。
而这一切优雅和努力,都需要更多的心力支撑。
走到这里,她早已耗尽全力。
“裴文宣,”她的语气平静下来,“没有人相信一个长公主在意感情,没有人相信我会给他们一条活路,所以他们所有人一起杀了我。”
“只要我是长公主,只要我要和他们争,他们会杀我一次,还会杀我第二次。”
“所以殿下,一定要废太子。"
“对。”
“可如果殿下是真心要废太子,”裴文宣走到李蓉身后,“为何刻意激怒上官小姐?”
李蓉身体僵住,裴文宣肯定回答:“因为您知道,她会阻止您。”
“她不会。”李蓉果断否决,“你知道她是什么人?上官家培养出来的人,权势就是她的骨血,只要诱之以利,她不会不答应!”
“当真如此吗?”裴文宣没有同她纠缠这个问题,只道,“可若殿下心意已定,又为何在害怕我否认您的想法呢?您又何曾在意过他人之言?”
“你到底要说什么?”李蓉豁然转身,眼眸如刀。
“您想做之事,从不在意人言。”裴文宣无视李蓉的警告,抬手抚上她脸上的眼泪,李蓉整个身体轻颤,听着裴文宣语调平和,一层一层撕开她的假面,“当年嫁给我,您不在意人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