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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不肯倒下(第2页)

那还用问,肯定是系里买的。我说。

对了章早老师,你家里受了水灾,她去看望过你没有?

你猜呢?我笑着说。

一次没去看过?R老师有些惊讶地,也没给什么补助?

补助?我差点喊起来,要是她在办公室里主动地问我一句,“小章早,你家里情况怎么样?”我就对她感激不尽了。但我什么也没说。

那你现在家里情况怎么样?R老师问。

我愣住了,半天才说:谢谢,还好。

R老师有些不好意思,说:最近我也是穷忙,没能去看你。

我打断她:谁不是穷忙呢,我也没能去看你,真不好意思。

我这是小事,你受的是大灾啊,R老师说。你看我也是,母亲生病住院,小孩子又常生病,搞得我焦头烂额、头昏脑涨的。那天我骑车带小孩,实在是精疲力尽了,车骑得歪歪扭扭的,一个坎儿没冲过去,连人带车摔倒了,当时我也不知道自己骨头摔断了,只是一心想着小孩,我一只手拚命地抵住自行车,不让它倒下来。

R老师絮絮叨叨地说着,语言变得一点也不简单了。她的这个事迹我至少听她说过五遍了。但我没吱声。我装着感兴趣的样子,耐心地听她说完。但她一遍遍反来覆去、没完没了的,又让我想起了那个著名的祥林嫂。

这是本能啊,一种伟大的本能啊,我打断她说。讲个故事你听啊:有个猎人,他打死了一只母熊,那只母熊摇摇晃晃的不肯倒下去,你猜怎么回事,原来它身底下有几只幼熊在吃奶,它怕倒下来压死了它们。还有一个故事啊,说一个人捉到了一条大黄蟮,放到开水锅里去煮,那黄蟮将一头一尾沉在开水里,却将身体弓成一座桥的样子,你猜怎么回事,原来这条黄蟮腹部怀着一肚子籽。

不,不,你快不要说了,R老师双手乱摇,一脸要呕吐的样子,你快不要说了,我都快吐出来了。

窗外的雪是越下越大了。呜呜的风从门缝里吹进来,弥漫起一团灰尘,地上的纸头四处飘扬。

我发现办公室的地确实是很脏了。隔壁办公室也是,靠门的地方堆着一堆垃圾,似乎在等待着谁去清理。

办公室不是谁的地方,更不是谁的家,它只是一个公共场所。有的教师除了开会,甚至从来不进办公室,他们从家里来,直接进教室上课,出了教室又直接回家,凭良心说,把我们一年中见面的时间统统加起来,把开会也算在内,最多也不会超过四十八小时。再说开会也不在我们办公室开,而是在主任办公室。主任办公室的地有秘书扫,就是蓉蓉,还有小Y(她是专职辅导员)。蓉蓉和小Y是大学同学,同时留校,住同一个宿舍,她们总是形影不离,吃饭一起吃,扫地也一起扫。这真让我羡慕不已。

门一推,小M老师进来了,一边跺脚一边说:冷啊,外面下雪了,下得好大。

我说:睡觉了?

他说:冷死了,还睡觉啊。打牌玩的。昨天晚上我们一直打到一点多钟。嘻嘻。

我说:我们一起来扫地吧,这地脏死了。

他象是没听清楚:什么?扫地?又创卫了?吃饱了撑的。

我说:不是创卫,我是觉得这地太脏了。

他象不认识我似地盯着我看了会儿,说:你没事吧?

我说:我没事。

他说:你要扫地你就扫好了。

我说:我不想一个人扫。

小M注意地看看我,但没再搭理我,他独自端着个茶杯到主任办公室去找水喝了。出门时似乎听见他低声嘀咕了一句:毛病。

我有点困惑。这个词可是我常用来评价别人的啊。我的杂文不就是给人看病、给社会看病的么?

蓉蓉是什么时候来到我面前的我没注意。我觉得手被什么纸质的东西温柔地碰了一下,并听见一个女声柔柔地说:章早老师,你的信。

我接过信,大约过了三秒钟我才回过神来,忙对她说:谢谢你,谢谢啊。抬头看时,她正冲着我笑呢。我说:你笑什么?

她笑得更凶了,说没什么,没什么,说着就要走。

我说你别走,你一定要告诉我,你为什么笑?

她还是笑,笑得歪歪倒倒的,说:没什么,没什么,不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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