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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 再访(第1页)

被点破的人仍旧万分淡定,甚至真心实意地笑了:“姑娘的记性的确不错。”他用折扇敲了敲手心,然后伸手摸了自己的一双桃花眼,笑盈盈地说道:“因为认得这双眼睛么?”

点点头的尚楚之莫名有点发虚,此番情境里,怎么也不应该是她心虚啊,瞧着对方十分平静的模样,她却慌得厉害,但这个慌又不是因为害怕。她弄不懂自己突如其来的情绪,按了按跳动剧烈的心脏,声音虽然不响亮,大家还是都听得清晰的:“是,毕竟胡老板的眼睛很漂亮。”

周宁彧扬着眉望了望她,嘴角似有若无地勾了起来。他的姑娘,夸别人很是大方。他若有所思地瞥了一眼胡一天,心里闪过一个念头,这人还和裴苼有牵连?还是一时不甚卧底到拓跋毓哪里了?不管是哪个原因,他还是要弄个明白。

胡一天收敛了笑意,脸上一派肃然,折扇放下在桌上,拿着茶杯,一丝不苟地品茶,缓了一段时间,“那是个意外,胡某一批新茶被大凉拓跋将军重金买去。某心中存疑才趟了进去,唐突了姑娘。”说罢,正人君子似的朝楚之作揖赔罪。

不过他的话半真半假,由着这个噱头来赔礼致歉,虽无人拆穿,但也无人信服,胡一天本也无意纠缠在此处,也不理会信与不信,总之解释了没有敌意便是他的目的了。

周宁彧打从胡一天把话语挑到阿楚身上后,便没有开口说着什么,只是眼观八方,耳听六路地收集着其中的各类信息。

尚楚之闻言除了回复以假笑之外,也没别的可以回应了。

书房里又一阵短暂的沉默,不过须臾,胡一天又来搭话了:“姑娘尊姓?”他其实派人去探听过了,只是心中还是有疑惑。

“奴家周尚氏。”她的声音紧巴巴的,说的是实话,可内心却惴惴不安。周宁彧那副老僧入定的模样,看来存心想看她和胡一天交锋了。叔侄俩都不安好心,她轻轻呼了一口气,等着阴晴不定的那双桃花眼的主人还要再问些什么。

“尚姑娘,令尊令堂是?”胡一天不仅和胡管家问得相差无几,也问得很是唐突,更重要的是还很无礼。既听了尚楚之的介绍,也该唤她一声“尚夫人”,却仍拿她当作未出阁的小娘子。

尚楚之见周宁彧貌似不甚在意,心中虽然有些无语,还是客客气气地回应了:“奴家父亲京城崇文王爷,母亲系朝廷前相公亓家幺女。”尚楚之的话刚刚落音,她便瞧见胡管家沮丧地低下了头,与先前激动地同她打听形成了鲜明地对比。

反观胡一天的表情有些严肃,又像是松了一口气。她狐疑地在二人身上来回打量,发现周宁彧和她做着一样的事。她心中疑惑更重了,胡一天折腾这么大的手笔竟不是为了口中的拓跋将军,那是所为何事?什么样的事情又能牵扯到她这样一个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弱质女流?

这桩桩件件犹如迷雾,将她锁得紧紧的,尚楚之不明白一团一团的与她是否有所牵连,还是只是因为周宁彧的缘故,才招来这么多的是非。

倍感匪夷所思的姑娘并没有能拥有富余的机会去翻找出结果,座首的人又开口了,“看来,某是果真寻错人了。设了半日局,倒是白费功夫,尚姑娘莫要介怀。”胡一天虽然也还是看着她,但是眼里明明灭灭的光叫她不晓得,他说得是否真心实意。

然则礼数不能废,尚楚之还是欠了欠身以示回应。尽管,按道理她生气其实理所当然。只是,她似乎没有什么兴致去介意他人的冒犯。相反的,她对胡一天要找的人更加有倾向去了解。

一旁的周宁彧语气又淡漠了两分,利索的眼神直逼胡一天,“那么阿月的解药是不是也该交出来了。”

“那药无毒,多休息几日便无碍了。”胡一天转动着拿起的扇子,瞧着胡管家大失所望的面目,锁着眉,又沉声加了两句话回道:“某此番未曾带药,只得委屈月姑娘了。”

扯了扯嘴角,清清冷冷地笑着的周宁彧有些瘆人,别有深意地瞧着沮丧的胡管家,却给胡一天做出了反应:“经年未见,你的手段看来退了不止一射之地呢。”他顿了顿,转头迎上审视的目光,“这么拙劣的法子都用得上了。”

尚楚之离得很近,听得清晰,大约平日里见惯了周宁彧不甚上心的模样,突然意识到他对胡一天的态度有些强硬,这让她觉得相当意外,她留心着二人的话锋走向,不由得联想到当年那么小的周宁彧是如何同他二叔分道扬镳的呢?又因为什么才反目成仇的呢?她很是懊恼,那天晚上怎么就喝醉了呢?这样瞧着他们叔侄,心里的好奇又被勾得蠢蠢欲动,可是她到底没辙了。唉!

胡管家亦不知究竟为什么才使得对话的气氛如此不对劲,但他素来恪守本分,既不与他有干系,又没闹得不可开交,自然守拙不语。

听了这些依旧没有动怒的胡一天,反用戏谑的眼神看着周宁彧,挑着眉说道:“我也未曾料想,你比你爹来得多情。左右逢源,如鱼得水。”他承认,他说这话是故意的。

然而这个顺水推舟的挑拨离间并没有造成影响。胡一天勾起嘴角,也无所谓这话无法一石激起千层浪。

就连尚楚之都能听出他言辞中的刻意,她按了按跳动的眉心,一面希望他们俩有更多的争论,方有不同的线索被牵扯出来,好满足她的窥探欲。一面,她又觉得似乎耗这份时间实在没有必要,毕竟每个人的岁月里都藏着不能言说的、不愿意为人所知的秘密,那她还不如守着阿月醒来。

周宁彧不再说些什么,只是起身拉着她的手缓步出去,背着胡一天,他略仰起头,看着较为刺目的阳光,半眯了眼,叹了一句:“你确实和以前不一样了。”

就这样抽身离开,尚楚之不知道自己心里是失落多一些,还是轻松多两分。但是,她没有挣扎,也没有松手,甚至在他止步的时候,她稳稳地定住了身形,偏着头去瞅周宁彧,琢磨着这句话里的失望意味浓烈,还是他单纯地只想陈述一个事实。

显而易见的是,她并没有在驻足的功夫里,等来更多的消息,只闻得背后传来一声轻嘲,语气同周宁彧也有点像,让她不得不叹服血缘之间的那份相似是多么微妙地传递。

尚楚之还是好奇地回头看了一眼胡一天,那人在见到她的回眸时,倒是眉目含笑地朝她展开了笑颜。形容亦美,她愣了一下,跟上了周宁彧不快的步伐,在院中步步逼近、又步步保持距离地单方面的僵持下,他们闲庭信步般离开了。

回到客栈的时候,尚楚之上了三楼来瞧瞧阿月的境况。推门而入,子由正抄着手冷冷地逼问贺兰月出门做了什么坏事,又招惹了什么是非。一脸严肃的表情里有许多的无奈,贺兰月却捂着耳朵,对着子由扮鬼脸。

尚楚之瞧着这个滑稽的场景“噗呲”笑了。真好,阿月又活蹦乱跳了。心里谨慎地落下一个判断,子由想来也是常常备着灵丹妙药,阿月也不是普通的楼兰姑娘呢。

周宁彧的脸色和缓了不少,没有在胡府时的冰冷。他看着尚楚之开心的容颜,跟着笑了一下,又望向胡府,心里不知道在谋划什么。

与其说安顿好了他们,倒不如说,周宁彧寻了个借口便脱身出门了。其实不用托辞,阿楚总是十分地守礼制,不轻易问、不轻易说,他不晓得是因为她不在乎,还是只是……至于阿月,子由还是锁得住这匹脱缰的野马,何况他一瞪,阿月自然缩着脖子闪到一旁去了。

周宁彧心里滑过一个疑问,若是阿楚想跟着去呢?他又会怎么做呢?

尚楚之一向聪慧,自然知道他诸多的行事里一直埋着神神秘秘的,也猜到了他大概要去找胡一天。她看了好几眼,只是坐下窗下,执笔描描摹摹地记录着。

出了客栈的周宁彧,又摸上别人家的屋顶,随了胡一天一路,终于在花满楼里落了脚。

胡一天刚进入程楚楚的屋子,便抬脚坐在桌椅上往外看,手里用着楚楚小姐递上来的茶。微微刮了泡,他目空一切,中气十足地对着一片空气喊话:“既然一路跟着来了,就不用躲躲藏藏了。”

周宁彧倒也没扭捏,纵身从梁上跃下,大大方方地坐在胡一天的对面。楚楚小姐也是一点儿也不见怪,神色如常地替他斟了一杯清香的碧螺春。这香气袅袅显然是上好的新茶。周宁彧看着她的动作行云流水,目光一直粘在她的手上。

待她把杯盏轻轻搁在他的面前,周宁彧两瓣薄唇压在一起,弯起了好看的弧度,眸子却冽得像从冬天的风雪里才出来,冻得厉害。“程姑娘挺厚爱在下的,这么好的茶水里也舍得下药。”

堪堪收回柔若无骨的手,便听到如此直白地嘲讽,手的主人虽然迟疑的目光也敛得很快,终究还是没能逃过周宁彧的审视。仅仅一会儿,她笑得艳若桃李,红唇上扬着吐出婉转的声调:“爷这是取笑奴家茶艺不精?”她歪着头,勾了三四分的清纯,正配得上她自个儿的名字,格外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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