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婚宴从中午延续到了晚上,中午算正餐,而晚上,就热一下剩菜,回一下锅,再熬点粥,就算完事了。
贺大娘的情绪一直还好,甚至一直劝着贺三婶子。可直到到了晚上,村民陆续离开后,贺大娘才开始伤感起来,前院后院的东西大家已经帮着收拾了大半,只不过有些零零碎碎的物件,还得慢慢弄。
借来的桌椅、碗筷杯盘,得分门别类地放好,到时一一还给人家,一些剩菜得装盘放好,不然得坏了。还有地上,也得再清扫一遍,那些隐匿在缝里的骨头残渣,不弄干净,就得臭了。
贺大娘慢慢地干些这些杂事,心中越来越酸楚,以往做啥都有兰初陪在一旁,那孩子虽说娇弱,可是吃得苦,也勤快,每次都忙前忙后地替自己分担家事。
可是现在……贺大娘一边扫地,眼泪就顺着脸颊一颗一颗地往下淌,完全控制不住自己。
自己那么辛苦才得来的女儿,好好娇养在家的女儿,嫁到那么远的地方,而且全然不知底细,万一受了委屈,可怎么办?
贺大娘的心里越来越酸楚,末了眼泪糊住了眼睛,连地上都看不清了,她扔了扫帚,返身回了屋里,抱着兰初的旧物好好地哭了一场。
忙着搬桌椅的贺老大留意到了,回到屋中,吼起她来:“哭啥哭!哪有闺女不成亲的?总是要嫁人的,莫把娃好好的福气哭跑了!”
贺大娘一时间,把所有的委屈都发泄了出来:“就是你,非要女儿出嫁,嫁给那样的男人,若是女儿有个不好,都是你害的!”
贺老大横眉竖眼的:“有啥不好的?她好好过日子,陈家还能虐待她?女人就是麻烦,快些干活,一会儿天黑了,啥也看不见了!”
贺大娘委屈了一阵,仍是走出院子,抽泣着做起事来……
而此时,阴沉了一天的天色也越发不好了,那些重重叠叠的乌云遮天蔽日地,本来只是黄昏,此时却像深夜一般。
几阵巨大的雷声后,天边晃起了闪电,一道一道地把周围的树木映得雪亮,久违了的大雨倾盆而下,这架势就像天被捅了个窟窿似的,一时间轰轰烈烈,长久不止。
这一晚,对于许多人来说,都是难眠之夜,无论贺大娘,还是荒山上的赵二喜,甚至是青扬,都是听着窗外的雨声,久久不能入睡。
可是离这里几十里之远的清溪县陈家,却同样有一个女子辗转难眠,她躺在装饰喜庆的新床上,盯着头顶红红的帏布发呆,一旁喜桌上的秤杆与酒杯仍在,两枝红烛快要燃尽了,那些烛液犹如眼泪一般,从蜡烛残存的身体上滴了下来,淌下了烛台。
此人正是新嫁娘兰初,此前她已经在新房中见到了自己的相公陈旭岩,他拿起秤杆,挑起了自己的红盖头,久未见光的兰初有片刻的炫晕,等她回过神来,看到了身前的男子。
如之前知道的一样,他虽然比不上自家堂弟的俊逸,可也五官端正,身材健硕,怎么看怎么也是女子心中想嫁的那种男人。
只是他的腿,的确有异状。可也比兰初想象中的好多了……看起来还是完整的,就是走路的时候,才发现它是绵软无力地,陈旭岩的身子就依靠着另一条正常的腿和拐杖移动。
或许是兰初看的时间稍长了一点,陈旭岩就愤恨地甩了杆子:“你看啥?你嫌弃我是个瘸子是不是?”
兰初摇了摇头,正要说话,那男人已经将手里的红盖头猛地砸在了她的脸上:“你后悔也是无用了!你就等着守活寡吧!”
说完这话后,陈旭岩恨恨地看了她一眼后,一瘸一拐地扬长而去,新房的门板砰砰作响,好一阵才停了下来。
兰初转头望向门口,屋外早已是漆黑一片,怕是已经半夜了吧?
新婚第一夜就被甩下的女人,料想世上也不是太多,兰初自嘲地想了想,然后从床上坐了起来,吹熄了摇摇欲熄的红烛。
……
兰初出嫁之后,快要到七月的时候,迟迟而来的雨季显露出了它变幻莫测的一面。
时而艳阳高照,时而倾盆大雨,二喜在做生意的时候,有数次被大雨淋成落汤鸡,所以她赶紧备了雨伞与蓑衣。
说起来,这两样东西都不太好用,油纸伞哪有前世的防水布牢靠呢,小雨倒还好,大雨身上总有一半是湿的。
蓑衣防雨的功能稍微好一点,可是又笨重又厚实,背着实在麻烦,所以二喜也不太爱用。
二喜这几天挺烦恼的,唐掌柜又来找过自己几次。说起让她来医馆做厨娘的事情,并且说一周可以休息一天,可以累积着休息,也可以分开来,甚至忙的时候,可以提前准备一些方便易煮的东西,放在厨房便是,大家都很随和,没那么麻烦的。
二喜有些心动,这样的工作很适合她,而且医馆的人也都挺熟。只是……想想那天与贺青扬不欢而散,她就觉得心里委屈巴巴。
他们已经几天没说过话了,有一次二喜想打招呼,贺青扬却看也不看她,纯粹当她是个透明人一样,二喜心里那个怄啊,明明是他自己做事冲动无理取闹,现在还成了她的错了吗?
男人果然是小气,二喜得出了这样一个结论,可能不是所有男人都这样,但是贺青扬就是小气。
二喜心里堵得慌,这次卖了货之后,直接不往医馆走,反而是绕了个弯儿打算从侧面经过,可刚刚走到路口,站在医馆外等候药农的唐掌柜一下子发现了她,马上朝她挥起手来:“二喜姑娘,二喜姑娘!”
二喜犹豫了一下,唐掌柜都瞧见她了,要装看不见也不太礼貌,只得稍微挤出了笑回应了一下:“唐掌柜呀,你今个儿倒是不忙呀!”
唐掌柜一脸温和:“急也是急不来,不如偶尔歇下来,观赏一下身边的风景。”
二喜嘴角抽抽,这句话,怎么那么熟,貌似是前世的一句话?这唐掌柜,不会也和自己一样,是一位穿越人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