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云懂事早,跟着江老太和孙氏长到七八岁上,就回自己家立事了,她习着搭板凳上灶,扫地抹桌,浆洗衣裳,过了两年,把家里的琐碎家务全撑了起来。
一晃眼,她长到了十七,模样出落得越发好,明里暗里爱慕她的后生很多。从两年前起,给她说亲的媒人就几乎踩断了门槛,她爹不忍心她小小年纪就嫁到别家去吃苦受累,这才一直拖着,想着再过两年出嫁,也好给她攒一份好嫁妆。
可人算不如天算,她阴差阳错在张大户跟前打过一次照面,张大户便想娶了她去做妾,这事儿没两天就在村儿里传开了。
那张大户已年过五十,还贪花好色,巧云宁愿一脖子吊死,也是不去的。
江老太跟孙氏见天儿上门来宽慰她,又骂张大户是不知廉耻的老货,活该死了被老鸹啄,总有一日要遭报应的。可骂又有什么用呢?村儿里大半人家种的田地都是张大户家的,有几个敢跟他作对?骂到最后还是没奈何。
江顺气得两天没吃下饭,连夜找了村儿里的薛媒婆,回来就跟巧云说,自己已经托了薛媒婆给她说人家了。
只要赶在张大户前面下定,张大户也不能硬生生拆散人家定下的亲事,否则族人是要开宗祠要说法的。
他还对巧云说,家里啥样儿你都晓得,前些年攒的钱都盖了新屋,本想着再留你一二年,能攒够嫁妆钱,现在这一搅合钱没攒够,能给你嫁妆就薄了。
巧云却说,好男不吃分家饭,好女不穿嫁时衣,只要找的人踏实肯做,日子总不会差。
话是这样说,江顺心里还是发愁,叹了口气,耷拉眼进了屋。
本以为找个人家定下很容易,没想到薛媒婆连跑几家,男方都摇头。以前到巧云面前献殷勤地年轻人几多,眼下张大户一掺和,那些人就不敢吱声了。
没法子,再喜欢她,也不能为了她把全家的饭碗给砸了啊。
三天后,薛媒婆总算来了信儿,说给她寻了个邻村的人家,后生人才不差,在家排行老幺,上头的姐姐都嫁了,田地房屋都有,就是聘礼给不了什么。
江顺觉得不错,细问下去,薛媒婆才道:“别的都好说,只一样,那后生打小家里惯着,养得个不爱干活的性子。”
江顺一听就拧了眉,庄稼人,讲的就是勤扒苦做,这不爱干活,姑娘嫁过去不就是受苦的胚子?
如何要得。
薛媒婆就劝了,说老江啊,若是往日,就凭巧云的品貌只管随便挑,现在么,也只好将就了,再咋的总好过嫁给老头子做妾不是?
江顺犹豫了。
巧云在屋里偷听半晌,出来对她爹说,就这个吧,他不肯干活,成亲了我自有法子让他干,把眼前这坎儿过了再说。
薛媒婆笑说,对咯,还是这丫头脑筋灵活。
江顺思来想去没有更好的的法子,只得叹着气应了。
这事儿就这么说下,薛媒婆给男方回了信儿,约好三日后上门来下定。下完定,亲事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张大户再横也不能抢了她去。
却说这王家,好一番洋洋自得,不费啥聘礼能娶个大姑娘回来,可不是捡着了?
王婆子跟他儿王春生说:“我就说你是有妻运的,我专找人打听了,那巧云长得着实不错,嫁过来还能伺候你。”
王春生嘴里叼了根草,懒洋洋坐椅子上跟二大爷似的,道:“那可不,以后她爹死了,那新盖的五间大屋也都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