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为人虽不堪,却有些捷才,蔡九倒也高看他一眼。
黄文炳一身白衣,如戴孝一般,一见蔡九,深深一礼,双泪直垂下来,哀声道:“相公,可怜公子才品俱高,举世无双,如今竟被恶人所伤,实乃天妒英才。小生今早得闻噩耗,想起以往和公子把酒吟诗,快乐无边,转眼竟阴阳两隔,几番哭得昏厥,幸得家人救醒,忙忙渡江过来吊唁。”
蔡九见他双眼红肿如桃,若非伤痛至极哭了又哭,难道使生姜水擦得不成?内心不由感动,也洒泪道:“难为你有这番心意。只是为何又说此事有隐情?”
黄文炳精神一振,上前一步道:“相公,常言道‘高人不履贱土’,蔡公子何等俊雅人品?轻易岂会去贱民所居之处?文炳料定,此事定是有人勾诱无疑!怕是连凶手李逵,也是事先安排。”
蔡九听了,猛然醒悟,将桌案一拍,指着一干公人捕快大骂:“一干吃闲饭拉闲屎的撮鸟,几乎误我大事!”
黄文炳不肯轻易得罪人,宽言开解道:“倒是怪不得他们,小生旁观者清罢了,恩相当务之急,却是要察出到底何人诱了公子去南城。”
蔡九点点头,连忙唤人去押那干帮闲上堂。
这边黄文炳走到蔡九身边,伸手取过抄着诗的纸细看,一双眉不由皱起。
蔡九见了忙问:“通判可是又有所得?”
黄文炳摇摇头,手指着那句“这诗文笔,也只寻常,只是这‘千载悠悠两梦回’一句,却使我捉摸不透,若单解这两梦回,此人怕是曾经来过江州,如今重游。可千载悠悠却是何意?总不能此人活了两辈子,上辈子也来过此地吧?呵呵,‘几人得解其中趣’,看来这厮也吃准别人揣测不出,不过他这一句却是露了马脚也!”
蔡九一看,黄文炳所指,却是一句“横槊豪情今又续。”
蔡九满脸茫然,黄文炳解释道:“恩相且看,他后面说两梦回,前面说今又续,却不是对上了?其中关键者,便是何为‘横槊豪情’。”
蔡九虽然没学问,好歹也粗通文墨,皱眉毛苦想一回,迟疑道:“跟这横槊有关典故,我只知道汉末曹操似曾横槊赋诗。”
这个典故极为浅显,黄文炳岂会不知?却是特意留给蔡九卖弄的,谁知道险些还难住了人家,自家不由捏把汗,还要装出满脸激动地鼓掌道:“正是!正是横槊赋诗!恩相才高识广,小生佩服佩服。”
蔡九微微笑了笑,道:“既是知道了他这句意思,又作何解?”
黄文炳道:“恩相请看,此人乃是以曹操自比。曹操当年兵压江东,横槊赋诗,他在这浔阳江畔作诗,这是今又续,后一句是说曹操曾临长江,他此番亦来,便是两梦回。可见此人有几个特点,第一,不是本地的人,否则怎么叫两梦回?第二,曹操乃奸雄也,此人以奸雄自比,可见其志不小。恩相请思之:一个心怀异志的人,特意来到江州,难道只为害您的公子?恩相啊,小生只怕,此人是冲着恩相而来!”
“嘶!”蔡得章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好好的,要害我做甚?”蔡得章没了主张,慌乱叫道。
黄文炳摇头道:“小生倒是不知,想来或许是恩相昔日仇家,也未可知。”
若是曹操在场,至此也必喝彩:这厮为了讨蔡九欢喜,一番东拉西扯,居然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蔡得章顿时开始想自己有哪些仇家,这一想脑子顿时就乱了,这太多了想不过来怎么办?
于是冲着黄文炳深深一礼:“此事如何应对,还请先生教我。”
黄文炳心中大爽,摆出淡定神色,只恨没带一把羽扇轻摇:“且待审那几个帮闲,或有所得。”
这时帮闲们带上,一个个满身伤损,上了堂便没命大哭,口称冤枉。蔡九将惊堂木一拍,喝道:“都不许吵!今日过堂,只问你等一句话,是哪个劝得我儿去那城南?”
唰!帮闲们目光齐刷刷看向其中一人,那人顿时慌了手脚,颤声道:“大人,容小人禀告,事发那日,天未亮时,有个时乙来寻我,说城南某某巷子中住着一个绝色,若是报知衙内,必得重赏,他也好趁机投入衙内门下。”
蔡九和黄文炳对视一眼,蔡九喝道:“那时乙是何人?”
那帮闲道:“时乙却是小人前一天新认识的捣子,当时小人赌输了钱,想挂账,赌场不让,小人、小人不合,便搬出衙内名头,时乙在旁听见,便替小人还了赌账,还请小人吃酒,声称亦想投衙内门下,次日一早便来找我,说了那美人之事。”
蔡九听罢,心中雪亮。黄文炳道:“再无疑了,定是这假曹操设了此计,他先同栾廷玉找了力大粗鲁的李逵做刀,又找了唱曲女子做饵,再让那时乙找这个蠢货帮闲做线,钓得公子上钩,让李逵将之杀害,说不定便是要诱大人亲自出门查案,他便好趁机下毒手!”
蔡九叫道:“本官稳坐在府衙,一步也不会出!只是这干人该如何去抓?”
黄文炳冷笑道:“此事不难,哼哼,他那干人不知露了行迹,多半还留在城中。且找画师前来,先据这帮闲所见,把那时乙画出,再让琵琶亭酒保们回忆栾廷玉和假曹操相貌,一并画出图形,锁了城门满城抄索,不怕抓不得他们。”
蔡九听了大喜,喝道:“还不快去找画师前来画影图形!”
有分教:蔡九官高本领浅,文炳投闲心计深。曹公定计谋大事,城中却有破计人!
第53章鼓上蚤力劫死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