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找我们?”
“没什么事,就是问问你们准备去哪?”赵昊转过头来,笑容比夕阳还要暖人。
“还没想好,先跟着下船,找个地方落脚,看看能不能在南京城找个营生。”吴玉已经解去了头上的布条。那一锨只是给他开了眉角,看着骇人,实则并无大碍。
“我有个建议,贤伉俪不妨听听如何?”赵昊便轻咳一声。
“公子赐教,自当洗耳恭听。”吴玉毕竟是念过经书的,说话斯斯文文,长得也俊,怪不得被汤四丫倒追。
“我家在南京,要开个……”赵昊有心吹嘘一番,无奈转眼会被戳穿,只好实话实说道:“小小的酒楼。眼下正一边装修一边招工,不知贤伉俪是否愿意屈就?”
“那太好了……”汤四丫不由一喜,她虽然离开时十分决绝,但真出了汤家圩,就陷入了对未来的迷茫和恐惧中。她不知道夫妻俩该在哪里落脚,又该如何谋生……
现在救了他们的赵公子愿意收留,汤四丫自然求之不得了。
“只是,我们不会做饭……”吴玉虽然还俗,却保持着不打诳语的好习惯,与某位知名法师形成鲜明对比。“四丫在军营时,火头军都不用她帮着做饭……”
汤四丫闻言臊得脸红,偷偷用指甲掐一下吴玉的腰。
吴玉马上乖乖闭嘴。
“不会做饭也有很多活可以干。”赵昊装作没看到两人的小动作,自顾自地说道:“比如开门做生意,难免有活闹鬼上门,吴大哥的大铁棍子往门前一杵,哪个敢来捣乱?”
“这活我能干。”吴玉眼前一亮道:“小人下手有分寸,公子不用担心会打出人命……”
赵昊心说,我就是看上你这点,才想让你给‘味极鲜’当保安队长的。
他又对四丫笑道:“四丫姐伶牙俐齿,又见过大场面,肯定能帮上大忙。不过具体做什么,还得问过方掌柜。”
“好嘞,就是扫地刷碗咱也一个顶俩,不会给公子丢脸的。”四丫本来就愿意,自然一口答应下来。
……
说话间,船却在城外停了下来。
“这是要干嘛?”
赵昊看着眼前忙碌的码头,奇怪的问刚补完觉、从舱里出来的唐友德。
“到了,在这儿卸货,咱们租的仓库就在码头边上。”唐友德搓搓眼屎,伸个懒腰。
“怎么不进城?”
“进城要课税的,不仅有城门税,有船料商税。咱们贩的是生丝,还要被织造太监课一道丝税。”唐友德接过伙计递上的湿毛巾,一边擦脸一边随口答道:“东一刀西一刀下来,咱们还有什么赚头?”
“这样就可以不交税了?”赵昊看着码头上樯橹如林,起码泊了上百艘货船在上下货。
“我不进城,凭什么收我的税?”唐友德一脸理所当然道:“到时候交割也在城外,朝廷一文钱也收不到。”
“呃……”赵昊举目远眺,只见江东门税关,也就在二里外。“如此明目张胆,朝廷能不知道?”
“知道啊?知道又能怎样?”唐友德嘿嘿一笑道:“这一片都是人家魏国公的私家庄园,徐家人不放行,朝廷的船都不能靠码头。”
“这样啊……”赵昊听得目瞪口呆,好一会儿才幽幽道:“大明就是毁在你们这帮人手里的。”
“想不到公子居然还心系社稷!”唐友德闻言神色一肃道:“好,就听公子的,咱们进城纳税去!”
“我不交。”赵昊却登时现了原形。
唐友德哈哈大笑起来道:“公子真妙人也。”
他只当赵昊又在逗弄自己。却没看到赵公子眉宇间,那一抹转瞬即逝的阴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