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赵立本散步消食只是借口,目的达到了,便没兴趣在外头吹风了。
十月底的风,哪怕是扬州也够冷的。
回到堂屋,赵立本便让娇俏的侍女,引领赵昊去卧房中歇息。
“乖孙,你先睡个午觉,”赵立本背着手,笑眯眯的对赵昊道:“晚上咱爷俩有个局,你可得养好精神。”
赵昊一阵恶寒,感觉有些毛毛的。
但在老赵家,爷爷不在他说了算。爷爷在,他就说了不算了,这个位分赵昊还是拎得清的。
跟着进去卧房,侍女铺好床,将汤婆子冲上开水,装进柔软的松江棉布袋中,塞进被窝里暖床。
然后她又帮赵昊脱下鞋,给他泡了壶茶,然后柔声道:“公子歇息,奴婢就在外间守候,有事唤一声便可。”
赵昊点点头,平躺在柔软的千工床上,定定看着帐顶的绮罗,恍惚间仿佛回到初临贵境时的情形。
桑蚕丝的被褥轻若无物,汤婆子持续散发温暖,赵昊却毫无睡意,脑海中飞快的寻思着老爷子的事情。
很显然,开年时那场变故,对赵家儿孙来说是突如其来的浩劫。但在赵立本那里,却是早有预料,甚至是有意露出破绽,以退为进的。
这并非赵昊的臆想,而是从赵立本的现状中,倒推出来的。其实,以赵立本旧历宦海险恶的老辣来说,会有这番安排一点也不奇怪。毕竟高拱前年就被提拔为礼部尚书,预备入阁了。如果两人的矛盾真的不可调和,赵立本怎么可能会坐以待毙?一定会未雨绸缪的!
结合老哥哥的分析,赵昊估计,赵立本至少做了三件事。包括提前将财产秘密转移到扬州、利用南户部亏空事件自罚三杯换得全身而退、以及制造被高拱迫害的舆论。
最后,以区区五万两银子的代价,便化解了一场灭顶之灾。
毕竟,如果坐等高拱从北京发难,局面就会失去控制,怕是难逃身陷囹圄、被追赃到家破人亡的悲惨命运。
既然如此,老爷子手中肯定握着不少牌可出。
伍记的股份是一张,还有之前那些替他说话的言官,怕也不是单纯的见义勇为。说不定,跟老爷子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还有那封及时出现的密信,说明老爷子非但一直暗中观察着自己父子,而且还对金陵城的风吹草动了若指掌。
周祭酒私会名妓是何等隐秘的事情?老爷子居然能将他写给朱泰玉的诗拿到手,想想就让人不寒而栗。
‘原来我赵家,不是想象的那样可怜弱小又无助。’
‘有这么一个强有力的靠山在,我的步子似乎可以稍稍迈大点,不必像之前那么谨小慎微了。’
赵昊先是一阵暗喜,旋即想到还有不到两年,高新郑就要复出了。
不由又是一阵泄气,步子还是不敢迈的太大,不然一定会被扯到蛋的……
‘唉呀呀,苟到何时是个头啊?’
赵昊在床上扭成了麻花。
……
傍晚时,侍女叫起了赵昊。
又进来两个侍女,捧着簇新衣袍进来,帮着赵昊梳洗打扮后,带他回到了堂屋。
堂屋里,赵立本正一个人吃茶,却没见赵守正和赵显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