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嫣,你终于醒了,饿不饿,渴不渴。”
卢月想起刚来西华宫里时,她为了躲避与谢齐安的婚事,故意在寒冬腊月的天里站了一整晚最后发了高热时,李成原也是像现在这样守在她身边,见她醒来开口的第一句话也是问她饿不饿、渴不渴。
“我好累啊。”
她目光空茫盯着头顶的鸦青色帐幔,整个人像是被抽去了神智,只剩下一副行尸走肉的空壳。
李成原转头对候在边上的小词吩咐了几句,小词眼眶泛着红,退了出去。
窗外阳光正好,鸟雀在枝头鸣唱,但殿内一片死寂。
李成原随意坐在卢月的榻前,目光看着窗外。
“母后死的时候我才十岁,那个时候你也才五岁,我抱着你也是像这样在她榻前,哭着求她不要走。你那时候那么小什么也不懂,看着我哭,你就跟着哭,最后哭的声音盖过了所有,怎么劝都停不下来。”
李成原语气怅惘继续道:“母后临死前最不放心的也是你,她说这辈子要我一定护好你。后来你一点点长大,被我惯的无法无天,所有人见着都怕你。这么些年我以为我将你保护的很好,现在发现我错了。”
“我有时候就在想,如果我们是寻常人家的孩子就好了,那样若是有谁欺负你我第一个冲上去揍的他爹娘都不认识。”
卢月的思绪开始不由自主跟着李成原,她想温和儒雅的李成原也有撸起袖子揍人的时候吗?
“可是我不光是你哥哥,我还是南朝太子,我们从生下来就姓李,享受了常人所没有享受的殊荣,注定也要背负起责任。我们都受身份所累,注定无法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就像许多人不理解我为何会选陈晚晚为太子妃一样,很多时候,在家国社稷面前我首先是太子,然后才是我自己。”
卢月唇边露出个讽刺的笑,原来贵为一国太子到最后婚事也由不得自己选择,他们都是身在牢笼里的人啊。
“南梁两国一旦开战,你知道即将面临的是什么吗?”李成原眸间神色是前所未有的深沉,“百姓飘零,到时候尸山血海,人间犹如地狱。”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卢月轻轻说出这句话时,李成原眼眶酸涩,他使劲揉了把自己的脸颊,将那些即将滑下眼眶的泪水不着痕迹的抹去。
他站起身来,背对着卢月。
“我去让小词给你送些吃的来。”
李成原疾步出了屋,外面早已有宫人端着吃食候在檐下,见着太子殿下吩咐忙端着碗碟进去了。
李成原没有再进去,他站在檐下仰头看着层层叠叠的宫檐,这个地方像是一座牢笼,困住了里面所有的人。
胸口像是压着块大石,让他觉得喘不过气来,第一次他觉得自己像是一个罪人。
南朝的安稳如今却要系在一个女子的身上,这其实是执政者的无能,李成原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觉得无力过。
这么些年来他在众人眼里是沉稳持重的太子,可真正到了这个时候他才觉得自己什么都不是。
为了口口声声的家国社稷,如今他要牺牲掉自己的妹妹。
阳光照下来,李成原浑身被围在一片昏黄晕光里,他在这一片昏光里抬手盖住双眼,有站在殿门前伺候的宫人眼尖的发现,太子殿下的肩头正在微微发着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