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桑怀疑过是梦,是自己的臆想,但直到今日,当她在医院看到周宴京那张跟当年无比肖似的照片时,才发现一切都是真的。
那些尘封的记忆席卷而来。
她终于想起来,当初,确实是她救了周宴京。
在诸多的细节描述面前,陈桑脑海中的记忆碎片跟周宴京年少时的记忆完美重合。
周宴京红着眼圈,声音哽咽:“我一直都以为,救我的那个人是江榆。”
以为是江榆给了他重生的希望,所以想尽全力用余生去报答她。
以为是江榆将他从那片深海里带出来,所以为了她,不惜一次又一次地伤害陈桑。
可造化弄人,谁能想到……从一开始,救他的人不是江榆,而是陈桑。
周宴京先是笑了,而后笑着笑着就哭了,滚烫的泪水一颗一颗顺着憔悴的面容砸下,双手捂着脸哭得泣不成声。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他哑着嗓子哭,像个犯错的孩子,反反复复地不断说着“对不起”这三个字。
甚至于,他都不敢乞求她的原谅。
怎么还有脸求她呢?
是他一次次地为了江榆为抛下她,是他为了博得江榆的欢心、屡次用最恶毒的方式针对她。
最后的那一次,他还差点亲手掐死了她。
陈桑看着他痛苦的样子,感受到他此刻情绪崩溃的声音无比清晰地传入耳里。
当初周宴京无情抛下她的时候,她有无数次想过总有一天会让这个男人后悔。
可是,当这一天终于到的时候,陈桑看着他面上遍布斑驳的泪水,心里却没有自己想象中那般快意。
在一段失败的感情面前,没有人是赢家。
陈桑深吸了一口气,眼神微顿:“我今天来,不是为了听你说对不起,只是想将当年没来得及开口对那个少年说的话说出口:死亡是最怯懦的方式,因为这意味着你在生活面前主动选择了当逃兵。好好活着,比什么都强。”
周宴京阖上眼,强忍住心里的酸涩感。
冥冥中,他好像回到了过去十六岁的那个夏天。
他最爱的母亲被父亲外头养的情人害死,新过门的小妈还想脱下他的裤子侵犯他。
他拼命反抗,挣扎着跑出去时碰到父亲,还没等跟父亲告状,就被小妈倒打一耙。
父亲听信谗言,二话不说直接拿鞭子狠狠抽了他一顿,还将遍体鳞伤的他关进暗无天日的地下室里。
连着三天,连一个馒头、一滴水都不曾给过。
唯一给的是什么呢?
是有一天小妈趁着父亲不在家,偷偷来地下室看他,说只要他肯跪在地上,对着她乖乖学三声狗叫,她就给他半碗剩饭。
他不肯,她就用高跟鞋的尖跟踩着他的头,逼迫他臣服。
用燃着的女士香烟捻在他的掌心里,烫得他血肉模糊。
用他母亲的遗照,故意当着他的面摔得粉碎。
那些在地上碎裂的玻璃碎片,溅进先前没经过任何处理的伤口之中,在炎热的夏天很快发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