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一个问题。”
阿宓举起手,看向眼前的少年:“你到底叫什么?”
既然“少寂”只是一个称谓,那他应当有自已的名字才是。
不止是她,这个问题众人也很好奇。霎时间,因为各种原因分散开的视线又聚在了他的身上。
少寂顿了顿,答道:“没有别的名字。”
伏流火:“就叫少寂?”
少寂:“嗯。”
阿宓大不理解:“不是,那你的长辈没有给你起名字吗?”
“起了,但不想用。”少寂的视线轻飘飘地从陆衷的脸上掠过,又落在了谢玉昭的身上,声音淡淡,“何况,现在那个名字已经属于陆道友了。”
他面色平静,语调也听不太出来喜怒,但谢玉昭却被他那眼神看得莫名愧疚起来。
她心虚地别过眼,战术扶额,内心已经把该死的罪魁祸首骂了八百遍。
看看你干的好事吧,上姜。
你做的蠢事还得我来替你背黑锅。
谢玉昭一阵唏嘘,简直不敢想他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
父母的遗物以及本该属于自已的名字皆因某人的武断而被夺走,纵使他对自已的生父恶意满满,在世人的压迫下悲观且消极地认为自已的出生是毫无意义的,但“主动选择不要”和“被迫只能放弃”之间还是截然不同的。
他根本没有选择的权利。
起初的他或许也和普通的小孩一样憧憬并崇拜着自已的父亲,或许也曾怀揣着浓烈的期待在外人口中小心翼翼地打探着有关“陆采芳”的消息。
他从没见过自已的父亲,所以只能通过旁人的描述勾勒描绘出想象中的形象。
谢玉昭又想起二人在昆仑的那次短暂争执。
那时的她只觉得这小孩讨厌,不可理喻。可现在了解了他的立场,她又忍不住去想,当时的少寂又是怀着怎样的心情说出那句“人渣生出来的也不过是垃圾罢了”?
他得听过多少人说过这句话才会牢牢记在心里?
而大言不惭出言讽刺陆采芳的那群人,到底又有多少是真正受到他迫害的人?
在实力决定一切的修真界中,道德凋零,没有法律约束,强者就是法律本身。
陆采芳沦落到今天这人人唾弃的境地根本原因是因为他死了。
所以人们才敢肆无忌惮地贬低他、讥讽他,打着正义的旗帜毫无怜悯地将所有的过错都加在他的头上。
大到屠戮山门小到骚扰民女,无论他做没做过,各种罪名统统扣在他的脑袋上。真正的阴沟老鼠登堂入室,毫无道德的人站在道德的制高点,轻描淡写地审判完他又审判他的后代,好像这样就能从中寻找那点可怜的慰藉——
看,大乘又如何?大乘的子嗣又如何?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子还不是要跌落泥潭?
批判陆采芳似乎已经成为了一个流量密码,只要发出一点不同的声音便会被当做异类,群起而攻之。
谢玉昭抹了把脸,看向少寂,组织了一番语言,艰难道:“。。。抱歉,那时候我以为陆衷才是。。。但不管怎么说,我还是那句话,别否认自已存在的价值,任何人的出生都是有意义的。”
少寂静静看着她,没说话。黑沉的眼眸像一湖幽深的水,轻微荡开一片涟漪。
看着他的眼睛,谢玉昭忽感一阵无端的压抑。
她欲言又止,最后只能拍了拍他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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