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士诚本就不耐烦王英安,心中愤怒和嫉妒叠加在一处,听到扶柳还有个好前程,他哪里还能忍住,看着王英安那股子欠揍模样,本想息事宁人,他到底和这个人不认识,万一被发现了也不件好事。正当白士诚蹑手蹑脚离开时,吹着冷风的王英安不答应了。
“喂,你个狗东西做什么呢!”王英安喝了不少酒,浑身燥热不堪,一开始在外面吹着冷风还很舒服,如今到了偏僻小巷处,还以为是到了房间里,他现在只想躺下休息,谁料等了一会也没等到小厮给他脱衣服,这下哪里还能忍,当即骂道:“没看爷准备睡觉吗?鼻子上的眼睛是个摆设不成?还不赶紧伺候爷睡觉!”说着话竟然还想上前给白士诚一脚。
因想要偷偷出去,白士诚动作并不快,还真让王英安踢到了屁股。
白士诚衣服穿的不算多,不过王英安喝了酒,力气倒也不大,但踢人的动作的确是做了出来。
见‘小厮’没什么反应,王英安更是不满:“一天天地,不知道省心,爷买你回来是做什么的,难不成你还以为是自己也是国公世子,清流大臣,赶紧地,你就是奴才秧子,天生就得伺候人。”
忍一时风平浪静……白士诚扭过头,死死盯着烂醉如泥的王英安,从方才打听来的消息,他知道面前这个其貌不扬,看着有些落魄的家伙不是个普通人,手里消息并不是一般人可以接触到的那种,想也知道在汴京在平江府有些关系。
跟这样的人打交道不是明智之举,尤其是自己的通缉令还在外面挂着,因着白士诚临阵脱逃,平江府上下准备把他设为典型,严加处置,日后惊醒各地的父母官,所以抓捕白士诚的动作一直没有停过。不然白士诚一个举人,随随便便拿出自己的文书开办学堂也不至于天天喝西北风。
这样有背景的人,动不得。
白士诚看着浑身无力的王英安,暗自告诉自己。万一惹来衙役和兵士,那才是得不偿失。他深吸一口气,轻轻拍去衣服上的脚印,准备先忍着。
谁料酒壮怂人胆,王英安不肯善罢甘休:“狗奴才,回来就把你卖了,把你卖到南风馆,让你也尝尝味,嘿嘿。”
王英安哪里知道面前这人根本不是他的随从,而且南风馆这个事情戳到了白士诚的痛处。
白士诚也是一点点考出来的普通人,只是努力而已,没什么天赋,家中也有过青黄不接的时候,他家中为了让白士诚读书,为了多赚些银子,将没有出嫁的姐姐妹妹都卖进了青楼,因为只有青楼能一下给那么银子,等到白士诚考上秀才后,家中人甚至还写信给姐姐妹妹,让她们自尽,因为秀才公不能有当妓女的姐妹,反正白士诚出来后,就再也没有听到姐姐妹妹的消息,他也从来不问,心底很赞同当了妓女还活着,就是自甘下贱。
等到考举人的时候,花销更多了,白家还是拿不出钱来,他们家也没有女孩,这下陷入了绝境,于是他们家开始卖男孩。
白士诚在家中排行老二,上面有个姐姐,下面还有三个妹妹两个弟弟,姐姐妹妹卖完了就轮到卖弟弟。
这世上有青楼就有南风馆,平心而论,白士诚长得一般,他的两个弟弟也差不多,奈何他们想买白士诚的弟弟就是为了尝尝秀才公家的人是什么味道,给了不少钱。
一百两,两百两……五百两,卖了。
其实从一开始,白士诚就没想过拒绝,他只想要钱,先前的拒绝都是为了做戏抬价,也是为了压榨两个弟弟,想着南风馆也有打赏,男子身体能扛苦,到时候说不定还有不少赏赐,虽然五百两不少,但他也不会嫌弃钱多,到时候还能让两个弟弟多给自己钱。
白士诚拿到钱后就要赶紧走,谁料被卖了的弟弟跑回来找他,下半身全都是血,南风馆的人根本不等着调教,南风馆有南风馆的规矩,不像青楼那样柔和,管他听不听话,直接上就行。
他弟弟正是接客的时候受不了疼这才跑回家,想让哥哥救自己。显然白士诚的戏做得很不错,尽管是被白士诚亲手卖掉,他们还是相信白士诚,相信哥哥一定会救他们。
白士诚哪里敢出门,他见到弟弟跑回来家中的第一件事就是关门,一是想要将受伤的弟弟拦在门外,二是家丑不可外扬,他到底是个秀才公,还是想要点脸,卖人的时候也是偷偷摸摸卖的,卖人前还装模作样给来两个弟弟一人买了肉包子吃,让他们在南风馆里好好呆着,等他考上举人考上进士,他就接他们回家。
两个弟弟自然相信,白士诚就是山沟沟的金凤凰,他们从小就被灌输要为哥哥白士诚效力的事情,那样才能有好日子。
可他们实在受不住了,南风馆的人本就有些神经,得知白士诚的身份,他们自然玩性大发,都想要尝尝秀才公家的味道,想知道读书人家里都有什么不同。奈何白士诚考了秀才,家里其他人却是一个字都不认识,尤其是两个弟弟,白士诚担心他们比自己聪明,更是故意不教他们,有时躲不过了就教一些错误的字,谁料两个弟弟就凭着这些错误的字,还给白士诚写信。
白士诚看到就笑,他早已忘记这些错误的字究竟是什么意思,如今收到这些信更是直接丢开,反正他很快离开。
可是还没等他动身,两个弟弟就受不住了,一人拖着客人,一人死命往家中跑,想让哥哥救他们,可惜看到有人跑来的身影,白士诚下意识关门,直接将人锁在门外。
“哥,哥,你救救我。”弟弟傻眼,他一路跑来早已累得不轻,如今骤然见白士诚关门,他没有想到是白士诚狠心,而是觉得白士诚嫌弃自己脏。
“哥,求求你,我不进去,你救救石头和柱子吧。”跑来的正是石头,他们最小的弟弟则是柱子,他们哥哥白士诚有名字,他们却从来没有,只是石头柱子这样叫着。石头一边哭一边喊:“哥,求求你,把我们赎回来吧,再不回来,我们要死了啊。”
可惜石头在磕了数不清的头,大门依旧没有开,直到鲜血染红了地面,石头冷然一笑,他已经知道白士诚的心。
他缓缓站直身体,看着紧闭的大门,高声大喊道:“白士诚,你不是人,你不得好死!”说完,竟然一头撞死在门口,引得周围一群人惊呼出声。
直到外面彻底消停后,白士诚才打开门,一张死不瞑目的脸就这样出现在他面前,吓得白士诚扑通倒地,周围人的嘲笑声传来,白士诚再也顾不得形象,手脚并用往房间爬去,却被人踩住了衣服。
“哟,白秀才,别走呀,我们南风馆的人死在你这,你得给个说法吧。”当初从白士诚手中买走弟弟的人跑过来,见石头已经彻底死透,心中暗骂,他买人花了不少钱,虽然这段日子也赚了,但他想着把人当摇钱树来着,如今哪里愿意。他知道白士诚要去考举人,口袋里一定还有不少钱,自然想要搞出来一点。
提及钱,白士诚也没方才那么害怕,他厉声道:“我还要说呢,你们南风馆的人死在我门口,你们得赔我钱!”
好嘛,倒打一耙。
南风馆的人横行霸道许久,还第一次见斯文人比他们这群恶狗更恶,当即来了兴趣:“好哇,秀才公,还是你会说。”
“走,咱们慢慢说。”打手们五六人,白士诚却只有一个,他们胁迫着白士诚去到了南风馆,期间白士诚究竟遭遇了什么没有人知道,只是他再也听不得南风二字。
如今王英安说起南风二字,算是踢到了白士诚再也忍不住的火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