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王一个人热场子倒也不觉得尴尬,等他说得口干,官家终于清了清嗓子:“还是你懂我。”
一个我字差点让英王哭出来,官家!还是把自己当兄弟的官家!从前是他错了,他应该再隐蔽些不让官家为难的……要不官家是玩弄朝政和人心的一把好手,如今一句‘懂我’就能让英王浮想联翩,得知女儿被赐婚的怨念也消失殆尽。
英王再次开口时已经带上了笑容,商量着云馨的嫁妆要怎么办,这是极为重要的事情,但他主动说出来就是不将官家当外人,一时间很是热闹。
正殿有多热闹,偏殿的杨峰和后殿的张伯啸就有多么冷清,只是师生二人一个比一个沉得住气。杨峰坐在椅子上,屁股悬空一半,哪怕身边无人,他依旧是衣服谨慎模样,张伯啸则更不用说,鲜血从额头流到下巴,他跪倒后衣服的褶皱都没变一下,好似跪了快一个时辰的人不是自己一般。
英王满腹不甘的到了宫中,离开时却是满面春风,看起来又是曾经那个得意人,不曾发现官家眼中没有半分温情。
带到小太监端来药汤,官家一气饮下,口苦心苦,想到后面两人更是头疼,他索性不再见。
“去,让他们出宫,告诉杨峰一声就行。”官家无力躺倒,止不住地咳嗽起来,他的身体实在虚弱。
杨宝仪听得一清二楚,但她不曾出面,这是官家决定的事情,她哪里有插嘴的余地。她看着折子上的事情,很是认真,这才是她最该注意的事情。
“不好了,张大人晕倒了!”小太监一路走到后殿,却发现方才还跪得笔直的张伯啸不知何时已经昏了过去,瞧着难醒,额头处的伤口越发严重,怕不是方才昏倒在地时再次撞击了一番?
小太监知道轻重,他曾见过赐婚的圣旨,眼见官家没让人销毁,就知道这圣旨迟早有一天会发下去,如今这般对张伯啸不过是想让他听话罢了。看到张伯啸昏迷,小宦官哪里敢隐瞒,赶紧喊着人,找御医看病。
“昏了?”官家皱眉,若是其他人因着违背圣旨被惩罚昏倒,官家甚至会怀疑这人在这上演苦肉计,又或者故意挑衅,偏偏这人是张伯啸。认定了一件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就连杨峰也只是让他改个方向。
张伯啸为了婚事和他硬杠,此时正是关键时刻,若是被他知道自己没撑住,怕是懊恼万分。
“还不赶紧去找御医!”官家又咳嗽两声,想要起身,可全身乏力,动弹不得,最后只好放弃,安排人去将杨峰找来:“让杨峰在一旁看着点。”
看似是让杨峰照顾张伯啸,实则一种暗示,暗示张伯啸听劝,反正官家是不可能低头的。
殿外杂乱无章,不敢让官家听见,却也不曾避着杨宝仪和杨峰,等到杨峰见到张伯啸后,更是被张伯啸苍白面色吓了一跳,这是怎么回事!
杨峰不敢也不能冲官家生气,又因为身处宫中不能对太监和宫女撒气,只能强忍着,忍得面色扭曲,众人不敢大声说话,行动之间越发小心。
御医一路小跑赶来,等探到张伯啸的脉相有些惊讶:“张大人这是有心过度,怕是最近没有好好休息,又突然……”他看到了张伯啸额头处的伤口,竟然不小,若是放在喜好容貌娇媚的女子身上,怕是要留疤,好在张伯啸一向不在乎这个,到时候说不定不明显。
张伯啸怎么会受伤呢?而且还是在官家处受伤!
这只有一种可能,那便是官家动手,又或是官家动口,反正官家是肯定知道这些事的。
如此想来,御医就没有再多解释,只是开了些药,有用针刺激张伯啸短暂醒来片刻,确定无大碍后才迅速离开。
可不得赶紧走吗,官家会对大臣动手,如今竟然在病中伤了张伯啸,看来气得不轻,他很珍惜这条小命,可不能掺和进去。
见张伯啸还能醒过来,杨峰心中松了一口气,准备赶紧将人带走,不在这碍眼,担心官家再把人打一顿。
离开前,杨峰还想着去找官家,谁料官家将他拒之门外,并让太监给了他一个锦盒。
瞧着大小模样,怕不是赐婚圣旨?
杨峰当即便要跪下,却被宦官扶起,又听到耳边有声音传来:“杨大人,官家也是看在你的面子上,若张大人不是您的学生,这圣旨一下…。。”明旨一发,若张伯啸还敢抗旨,都不用官家出手,张伯啸就得赔上这么多年的名声和前途。
这话听着其实没什么问题,毕竟地位有别,除了听话,没有第二种选择。
可是学得文武艺,货与帝王家,张伯啸一心为国一心为民,如今的宽宥只是因为老师……饶是杨峰也觉得心寒。
“是,多谢官家。”杨峰的声音反倒有些大,想要官家能听到。他知道,官家喜欢听这样的话。
回去的路上,杨峰坐在马车上看着张伯啸和锦盒,许久不曾移开目光,他将张伯啸带回了自己家中,一边守着张伯啸,一边处理政事,等到忙起来时,就将张伯啸抛在脑后,直到张伯啸坐起身,杨峰才反应过来。
“醒了。”杨峰语气平缓,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平日稳重的张伯啸却有些着急,他想问些什么,杨峰却不回答,甚至还躲着他,主动向外走去。
等到二人用过饭食,杨峰这才拿过锦盒,他没有打开,只是推到张伯啸面前,开口道:“你猜里面是什么?”
锦盒的大小……张伯啸瞳孔微缩,他已然知晓答案。
杨峰等人走后,宫中又陷入寂静,少有宫人走动,直到一个侍女从角落出来,捂着肚子像是有些疼,找医童开了些药。
不久后,医童找到了宫门处的侍卫,那是他的远房堂兄。
正要出门的魏修突然收到了消息。
“官家欲赐婚张伯啸与云馨郡主,张伯啸不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