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意难懂,太子和裕王争了半辈子的天下即将给个孩子,这件事在官家看来有种诡异的喜感。当然,如果没有太子和和裕王,这个位子也轮不到那个孩子。
无论如何,官家肯定要为此擦屁股的。他不想成为亡国之君,也不想死后洪水滔天,毁了祖宗基业,他知道必须要做些什么才能力挽狂澜。想到这个,官家也诡异兴奋起来,他这一生太过顺遂,仔细想来就没什么挑战,就连裕王的事情也不过像个雷声大雨点小的笑话,在绝对的权势面前,就算以数万百姓的性命来搏,也不过是个小波澜。
反倒是现在,后继无人的官家,年老无力的官家,又没有合适后代的官家,他终于体会到一丝无力,而在这重压力之下,他迫切需要做点什么。
这个时候,朝堂需要有个权臣,他必须能肩负起一国重任,又要有足够的忠心。
这太难了。
官家很清楚权势能让人变成怪物,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尊崇如何比得上天下之主的威严。
这个朝堂需要一个能臣,也必须有可以为之抗衡的人,身为太孙的‘母亲’,杨宝仪的身份最为合适。真因为杨宝仪是个女子的身份,官家也不必担心她将来会做什么,一个女子又能掀起什么波澜。
如果是其他人,官家说不定更不放心,但他生病那天,杨宝仪出现的时机实在太好,那日奇怪光华如梦如幻,让他对杨宝仪也多了一分信心。
可她终究是女子,身份又不够好,当时冀国公府的事,官家看在杨宝仪的份上答应,实则是有些不赞同的。因为这反倒让魏修手中的权势更上一层楼,只是圣旨已发,金口玉言,不能随意更改。
如果想要朝堂稳定,让杨宝仪身后的力量再多些,但魏修并不在官家考虑范围之内。
魏修的身份太过特殊,他手中有的东西已经太多,若是再赋予他未来官家长辈这样的地位,官家都猜不到会发生什么。
午夜梦回,官家咳嗽着从梦中醒来,总觉得这背后有人在暗中操纵着一切,他看到了跪在床榻旁的‘太子’。
官家生病,太子侍疾,这样的把戏已经玩了一段时间,官家没想玩太久,因为假的终究是假的,一直不让太子见人,群臣怎么会不怀疑,官家早已想好最后的打算。
“魏修。”官家喃喃自语,杨宝仪虽然聪慧,但在魏修跟前还有些不足,他得再拉一方势力才行。
官家挥挥手,跪在床边的‘太子’悄然离去,不多时,寝殿内有低哑的声音响起:“传杨峰。”
消息很快到了杨家,当时的杨峰刚刚处理完一些事情,正在丫鬟的服侍下洗漱准备睡觉,谁料一道口谕过来,他勉强打起精神,脑中还想着白日里的事情,以为是其中一些事情,官家有自己的想法,他细细琢磨着,直到来到官家寝殿才察觉到不对。
‘太子’怎么不在?杨峰眉头一跳。表面上他是不知道这些事情的,但官家将事情交给他就证明‘太子’不好现身人前,这是他和官家的默契,平日他也见不到太子面容,只是能见个背影和声音,怎么今天连个人都没有?
折让杨峰心中有些打鼓,他猜不到官家用意,却直觉不是好事。
官家见杨峰神色微动却没别的反应,暗道老狐狸。
这样的人很好用,但也不好猜,官家信任杨峰,又何尝不忌惮他,若杨峰手下再招揽几个将军,官家走前也得带走他才能安心阖眼,好在杨峰这人知道分寸。
君臣二人在寝殿内随意说着话,杨峰的精神却无半分松懈,直到官家语调扬高,转头问起张伯啸。
“好歹也是才俊,怎么现在还是孤身一人。”
嗯?最怕官家突如其来的关心。
尽管张伯啸没有被传召,杨峰也颇觉棘手。他没有像从前那般作壁上观,独善其身,开始思考官家究竟想做些什么,他想知道什么还是想听到答案后做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