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
秋叔岐再没有追问下去的意思,看到了信纸上所写的内容。他常与魏修通信,能认出魏修的笔迹,倒也不必担心真假问题。
信中魏修详细介绍了汴京诸事,其中一些细节和马陪房所说的内容有不小差异,好在大事上没有错漏。秋叔岐兴致缺缺,看了两页,本以为到此为止,心中也定了一些,以还算轻松的状态翻开了最后一页信纸,上面空了一大半。
“…大错…濒死…恐失她…一生所爱…”言辞恳切的话出现在秋叔岐眼中,他用尽全身力气才能不扭过头逃避,他不想看这些,不想看那些陷入言语缠绵的词句,可他终是躲不过,看到了最后一句:“舅舅,求求你,帮帮我。”
从秋叔岐和魏修第一次见面时,两人相处融洽,平日里更像朋友而非舅甥。不过礼字大于天,在外人面前,魏修对秋叔岐表现地很是恭敬,私底下却是这么方便怎么来。魏修不好直接喊秋叔岐的名字,就会调侃地喊上一句秋三爷,更别说在书信中提及舅舅二字。
秋叔岐不知调侃过多少次,让魏修待他尊重些,可这封言词恳切,十分恭敬信任的书信,秋叔岐却不敢再看第二眼。
明明什么都没说,可字字句句的欢喜思念,却像是长鞭,无情挥打在秋叔岐的身上,疼痛至极,一次次的疼痛中他想起了自己的身份,明白了自己在担心什么。
他担心自己什么都顾不得,担心自己忘了身分,忘了他是魏修舅舅的身分!
他怎么能,他怎么能……秋叔岐心中吶喊,嘴唇都有些颤抖,明白魏修在对他用谋,光明正大的明谋。
明明知道这是魏修的圈套,知道他远在汴京,可秋叔岐却不得不往里面钻。
以伤示弱,以情动人,以礼服人。
三张信纸,打得秋叔岐连退三步,他口中低语道:“好好好,这便是魏修魏宣明的谋略,我今日也算见到了。”他曾惊叹魏修用两浙路的权力引诱春晓踏入这座金屋的计谋,如今轮到魏修三张纸求他封闭这座金屋时才知道无法拒绝。
他能不做吗?如果不做,秋叔岐便是看着奄奄一息的魏修痛失所爱,他将不再是朋友,不再是舅甥,而是个彻头彻尾的怪物,这样的怪物所有人都会不耻,包括春晓。
“嘶……”几乎没有什么声音的书房内,秋叔岐将手中信件撕得粉碎,看也不看向东和向北两人,转身离去。
向东也拆开了信,上面并没有什么谋略心计,有的只是军中某些问题的解决方法。
只言片语,向东再次感受到自己的浅薄。
军中众人的称赞,并未让向东迷失自己,他也不觉得自己天下最好,但这么也算不错吧。可这些得意在魏修面前就像个笑话。
魏修,他的旧主每一次的话都让他恍然大悟,向东对魏修佩服中夹杂着太多屈服。
这世上总有一些人轻而易举就能碾压你的全部努力,魏修哪里需要威胁或是恳求向东,他只需稍稍展露手段,向东已然匍匐倒地,没有半分反抗心思。
秋叔岐怒气冲冲到了春晓所在的地方,看扶柳不在,秋叔岐眼神一定,旋即恢复原样,心中升起莫名欣喜:看来她去打探消息了,也不知能不能听出来。
坐下后,秋叔岐又有些后悔,早知道信就不撕了,‘不小心’给扶柳她们看一眼不就好了?他哪里知道魏修在将信给向北的时候就吩咐过这些信要被收回毁掉,他不会留下一点疏忽麻烦。
春晓眼睛都没有抬一下,她今日心绪不佳,处理事情的速度慢了许多,必须得全神贯注才行。
一旁欲言又止的秋叔岐没有得到春晓的半分注意,她当然想知道发生了什么,却肯定他们不会说,不然也不会明知道她清楚他们的一举一动,却仍要做出遮掩。
等她浪费时间得来不知真假的话,倒不如将赌注放在扶柳身上,赌她运气好,听到了该听的东西。
不曾想三人在书房时外面还站着护卫,扶柳只能听到秋叔岐说魏修谋略好,除此之外什么都听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