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晓再次醒来时就看到床边坐着一人,手中捧书,读得十分认真。还是那个陌生人。春晓猛地闭上眼睛想要装睡,又意识到逃避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她若是想回家,肯定要过面前人这关。想起来就生气,两人没任何交情,凭什么她不能离开。冷静。春晓默默告诉自己,缓缓睁开眼睛,开口问道:“你是谁?”“醒了?”彭昱轻笑,方才他便察觉到春晓即将醒来,从时轻时重的呼吸便能知道她不过在装睡,还以为她会装得更久些。春晓点点头,再次从床上坐起:“今日之事十分感谢。”她已想起自己和这人有过一面之缘,正是那日茶楼同桌之人,今天也是他在大街上将昏倒的自己接回家中。彭昱收了书,倒扣在腿上,闻言看了春晓一眼:“薛姑娘可算是想起来了。”神色淡然的春晓听到薛姓十分奇怪,见面前男子不似坏人,春晓也大胆了些:“薛姑娘?你为何喊我薛姑娘?”她看着身上衣裙,已经换了一身。丫鬟帮春晓清洗时,她还有些感觉,并未将此事算到彭昱头上。如今衣裙面料绣工均属上等,再见屋内装饰,绝不是普通人家。这样的人为什么会救她?若说是认识她,可也应该喊她春晓或是路娘子,为什么非要喊她薛姑娘?“薛姑娘着实谨慎。”见春晓依旧不承认自己身份,彭昱心中闪过一丝考量:莫非是担心身份暴露被抓走?可他又的确是从魏修处知道她的容貌名姓,此事自然躲不过去。彭昱正经了三分:“不瞒姑娘,我也是受人之托。”他本想细细解释一二,春晓却没给他这个机会。“魏修?”春晓失声喊道,再顾不得其他就要从下床离开,再也无法保持一分冷静。她怎么这么傻,为什么觉得能逃出魏修的五指,天下之大,找一个人如同海底捞针,对魏修而言却是易如反掌,她跑来永兴,跑来裕王封地所在,竟然躲不开。彭昱也被吓到,书册滑落在地,再顾不得男女大防,将慌乱的春晓拉住,才让她没有摔在地上,嘴里止不住的宽慰:“别急。”“你别怕,我不会伤害你。”不会伤害?什么叫伤害?拳打脚踢是伤害,可禁锢、屈服也是伤害,这些人从来都不懂!春晓在彭昱怀中止不住地挣扎,听到彭昱的保证,一个字都不信。这些人高高在上,总以为他们可怜的喜欢,她便要感激涕零,凭什么。泪意再次涌上心头,春晓却咬紧牙关,不让泪水滑落,她看着彭昱,一字一句,生怕彭昱听不明白。“我说,让我走。”彭昱不知何时已将春晓完全拥入怀中,春晓并未着全部衣裙,青丝上也无半分雕饰,春夏之际,衣裙自然轻薄,彭昱能感受到春晓身体越来越热,那是怒急攻心。她的眼睛澄澈明亮,盛满了泪,却撑着不肯落下,像是无尽的汪洋,藏着无数秘密。听到春晓说让她走,彭昱不知为何松了一口气:她似乎很不喜欢魏修。这个念头出现地极为不合理,偏偏却在彭昱脑中徘徊许久,他看着春晓,语气越发柔和:“好。”“我没有拦着你离开的意思。”敏锐察觉到春晓挣扎变小的彭昱,再接再厉:“至于其他的事情,我也不会干涉。”撒谎。春晓猜测他与魏修乃是朋友,或是亲戚表兄弟?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在这个男子眼中,她绝对比不过魏修,不然他为什么要将她接回家中。如今在这处纠缠,是不是在等魏修?魏修是不是已经来了永兴……春晓脑中闪过太多想法,太阳穴抽疼得厉害,春晓依旧放松了身体,想让抱着她的人误以为她已信了他的话,暗中却在积蓄力量,企图逃跑。彭昱的确相信春晓,准确地说他相信自己。相信自己是个好人,是个品行端正的君子,如今好友犯错,惹得女子伤心失望,他自然不会助纣为虐,想要放女子一条活路。“你放心,我不会告诉魏修。”见春晓彻底安静下来,彭昱也松开手,不再是保护姿态,可担心春晓身体,一只手仍虚虚护着,见春晓脸色恢复方才苍白,他忍不住劝道:“先休息会,等下吃些东西再喝药。”春晓根本没有注意彭昱在说什么,只见彭昱不肯放她自由。在春晓眼中便是想要拖延时间,喊魏修过来,她哪里还等得及,抓住那只护着自己的手狠狠咬了一口。彭昱倒吸一口凉气,脸上青筋暴起,春晓咬得毫不留力,鲜血很快流出,在她的嘴角肆意绽放。彭昱不曾反抗,甚至不曾用另一只完好的手格挡,他很清楚,只需他稍稍用力便能将手从春晓口中抽离。咸腥味充斥着口腔,春晓几欲作呕,直到察觉到彭昱不曾反抗,她才收了力气,无力地放下已血肉模糊的手,呆愣地看着彭昱:“你怎么不喊人?”“怎么不喊人将我抓起来?”春晓说着话脸上带上奇异光彩:“把我抓起来,送到魏修床上,求一场富贵呀。”挨了几拳的彭昱没有冷脸,手被咬得血肉模糊时,彭昱也没有生气,直到春晓笑着说出这句话,彭昱脸色彻底冷了下来,像是夏日乌云而至,酝酿着雷鸣暴雨。送到魏修床上求富贵……她一个弱女子,这样的话如何说得出口!更何况,若要求富贵,他何必舍近求远,裕王对他十分客气,若他拜裕王为主想必富贵还更大些。魏修魏修……她眼中只有魏修,也只害怕魏修,可救了她的彭昱,她可曾看过一眼,如今又说他是求富贵。他彭昱在她眼中便是这样一个人吗?彭昱想要站起身离开,却怎么也抬不起身,犹豫间,手背一热,方才被春晓咬出的伤口被蜇得生疼。那是从春晓脸上滑落的泪滴,一滴又一滴,渐渐成串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