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派胡言!”刘三吾身后,参与议会的一位官员不满道,“田价高了还不好吗?难道一定要田地不值钱才好?”
说话这人,朱允熥认得,翰林院侍讲李绅,也是江南大族出身。
“即便是二十块银元一亩,那些富商豪门望族买起来也不眨眼!”马京冷冰冰的回道,“可他们把田地炒到了天价,百姓谁能买得起?到时候地价粮价都在他们手里,百姓辛苦一辈子,不过都是为了他们赚钱!”
“他们什么时候做过亏本的买卖,即便他们收的地价高了。可一旦天灾之年,他们就会压低地价,让百姓便宜卖地。百姓失去田地,只能任他们雇佣,随便给几个钱,就要给他们当牛做马!”
“然后等天灾过去,他们再把地价炒起来,如此一来苦的还是百姓!现在看着粮税重,可百姓还能负担。可若是税轻了,最终得利的,还是他们!”
“你。。。。。。”李绅语塞。
“粮税虽高,但臣看来却能抑制土地兼并,利大于弊!”马京继续道,“臣知道说这话,会被人骂。对百姓又不公平,但为政者,当大局为重!”
这个马京,以后可以重用!
他虽然说的不全对,但他的话恰好是未来后世,大明帝国走向危机衰落的缘由之一。
江南这等财税重地的土地兼并,大富豪豪门对于经济民生,文化政治的垄断。大明晚期,这些人的势力膨胀到无以为继,国家要收税,都要看他们的面子,看他们给多少,而不是应该收多少。
除了土地,还有漕运,还有盐务。。。。。。。。。
老爷子之所以对江南士绅不加颜色,之所以加以重税。甚至故意不重用这些地方的读书人,也有几分是源自于此。
当初朱允熥推行商税能畅通无阻,也正因为有这种的缘故。
老爷子要建立的是一个富足的小农社会,而这些大地主大商人大豪门的存在,正是建立这种社会的最大障碍。
日历上盛夏已经过去,但秋老虎依旧酷暑难耐。
紫禁城的乐志斋中,摆放了数个冰盆,才让人稍微感觉到些凉爽。
即便如此,坐久了也感觉身上黏糊糊的。
若不是召见臣子,朱允熥哪管什么规矩,直接穿了无袖的单衣。可此刻群臣觐见,君王仪表断不能有半点失礼。
不但是他,面前的群臣们也都是穿着厚厚的官袍,朝靴还带着官帽,许多人的鬓角已经惹出了水渍。
今日朱允熥召见群臣,正是为了江浙之地赋税赋税一事。中枢阁臣之中,吏部尚书凌汉,户部尚书傅友文,侍郎魏安仁。还有特意召入京师的苏州知府马京,浙江布政使张善等人。
“王八耻,给各位爱卿上冰镇酸梅汤,凉茶来!”朱允熥坐在宝座上,笑着开口,“今日叫你们来,是说说江南赋税的事!”说着,从御案上抽出一本奏折,“年初的时候,翰林院有位叫郑庸,籍贯是苏州的编修上了折子,痛陈国朝弊政,说苏州的赋税太重!”
说着,展开奏折念叨,“苏州府之赋税,仅粮便两百八十万石,比浙江布政司一个行省还多出一百万石,百姓士绅苦不堪言。”
其实不单是苏州的赋税重,苏松嘉湖四府的赋税都很重。这几个地方,纺织业发达,经济繁荣,富商遍地。
从洪武元年开始,屡次对这些地方进行加税。不但是加税,而且还动辄籍没实士绅田产,充入官田。
有一种说法是老爷子暗恨苏州等地的百姓怀念张士诚,所以才加以重税。毕竟,当年天下大乱的时候,张士诚每年在苏州等地的粮税,也不过一百万石。而大明一来,就多了这么多。
一开始朱允熥对这个说法,也是有几分认同的。但随着处理政务的能力越发提高,视野不断提升,发现这个说法也有些过于谬论。
若大明未建国,课以重税还说得过去。但都是大明的百姓子民,老爷子又希望天下休养生息,如何能对这几个地方百姓的负担,视而不见呢?
苏州知府马京起身,躬身说道,“回殿下,其实苏州粮税之所以重,乃是因为官官田太多。如今苏州府田地之中,官田占了六成,共计六万一千多顷田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