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来给冯老爷祝寿的人里,好些身份特殊,所以别墅周围岗哨森严。任何人,哪怕平时再熟悉,手里没有持帖,也只能被拒之门外。
孟兰亭穿过一道无人的侧廊,来到了前头的庭院。
奚松舟站在大门之外,汽车停在了几十米外的路边。
她和负责门防的一个军官说了一声,走了出去,叫了一声。
奚松舟风尘仆仆,看起来仿佛刚出了趟远门才赶回来的样子,见她现身,目露欣色,迎上来,带着孟兰亭走到附近一个远些的角落里,停下了脚步。
“松舟,找我有事吗?”孟兰亭问。
奚松舟的手里拿了一只口袋,他打开,取出里面的东西,递了过来:“给你的。”
孟兰亭接过,借着门口的灯光看了一眼。
一只普通的玻璃瓶子,里头装的,看起来好像是泥土。
她有些不解,抬眼望着他。
“兰亭,知道你弟弟牺牲的消息后,我就一直想为你做点什么。前几天我去了趟北边,辗转托了认识的人,帮我在关口一带你弟弟从前参加过战斗的地方,取了这一瓶子的土,带了出来。”
“我晚上刚回来,知道你在这里,就拿过来了。关口现在是禁区,我们无法得以进入拜祭英魂,但这一瓶土里,或许就有你弟弟为之流过的血。我带过来给你,也算是一个纪念吧。”
“我相信总有一天我们会夺回那片土地,到了那时,我一定陪你亲自去走一趟。”
奚松舟凝视着她,语气带了点微微的激动。
孟兰亭怔住了,捧着瓶子,手指隔着玻璃,轻轻地抚过里面的那一掊泥土,眼眶慢慢地湿润了。
“谢谢你了……”
她的声音哽咽了,偏过头,等情绪有些平复了下去,将那只瓶子紧紧地握住。
“谢谢你松舟。你太有心了。这件礼物对我而言珍贵无比,我会好好保存的!”
奚松舟慢慢地呼出了一口气。
“有用就好。能为你尽一份心力,我很愿意。”
孟兰亭再次向他道谢。
奚松舟欲言又止。
孟兰亭将瓶子小心翼翼地抱牢,说:“你还有事吗?”
奚松舟迟疑了下。
“兰亭,我就不瞒你了,我确实还有件事。先前我就知道,恪之在追求你。”
“倘若可以,你不能告诉我,你是不是有打算和他在一起?”
孟兰亭的心微微一跳。
“我知道这样问很冒昧。”
奚松舟立刻解释。
“倘若冒犯了你,希望能得到你的谅解。这些话,我知道本不该我说,我也没这个资格,但考虑再三,我还是决定说出来。”
“兰亭,倘若你也被恪之打动了心,并愿意和他一道渡过下半生,那么我祝福你。冯家人也都很好。从此你有了自己的家,我为你高兴。”
“但是,”他看了眼她身后那间灯火辉煌的别墅,加重了语气。
“我知道你之前和恪之处得似乎有些不愉快,而冯家人对你很好,应该也是有所期待。倘若你并没那么喜欢恪之,现在只是出于各种本不该加诸在你身上的外来的压力导致你不便开口拒绝,相信我,我可以代你去和他们说清楚的!”
他的情绪,仿佛渐渐有些激动了起来。
“兰亭,我知道现在不是向你再次求爱的好时机,虽然我是多么渴望你能选择将你珍贵的下半生和我一道渡过,但除了我,你日后也可以有别的选择。而恪之,我却认为,他并不适合你。”
“兰亭,你有足够的天分和才华,留学是你现在最好的选择。等到了你足够成熟的那一天,你才会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一种怎样的生活,选择和怎样的伴侣共度人生。”
他顿了一下,用着重的语气说:“他给不了你需要的这一切。”
这些天,报纸的沸沸扬扬,消息的口耳相传,以及今夜,不远之外那座灯火辉煌的房子里隐隐飘出的喧声笑语,种种都令一向温文而内敛的奚松舟,仿佛也感受到了某种和平常大不相同的气氛。
他知道自己不当对孟兰亭说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