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食物外表有些发黑,很明显,这并不是因为火候超了,而是这一锅油炸了太多的食品导致的。
在这个并不追求食品卫生的年代,王越并不在意手上的这些食品是不是会吃了闹肚子,而是在思考一个问题……这家名为庆丰食品的企业,眼前这个明显是充当了分流中心的加水站,今到底炸了多少东西送出去。
见到王越盯着手里的鱼丸迟迟没有动手,一旁的人误会了什么,纷纷不满起来。
“恁这人咋回事,人家好心好意送你吃的,咋还嫌弃上了呢……咋滴,这是嫌少还是嫌没炸好?……瞧把你矫情的!”一个三十出头的青年一脸厌恶地盯着王越,声音有些激动。
“就是,就是!这大下雨的,人家好心好意派车地把俺们接过来安顿着,又是送吃,又是送药的,生怕俺们饿着病着……眼下厨房着实是没东西了,可也没亏待着你……你咋还嫌弃上了呢……我跟恁,做人要识得恩义……莫识得恩义,那不跟畜生一般了么!”一个五十岁上下的老汉,表情不愉快地谆谆教诲着。
药?
王越一愣,扒开袋子一看,果然一个三角形的纸包静静地躺在饮料杯旁。
打开一看,却是两片白色的磺胺片——这是当下最主流,也最有效的消炎药之一。
眼见这身边这一窝人情绪激动起来,王越赶紧解释道:“叔、哥,你们误会了……不是我嫌弃这些吃食,而是……这些吃食也太精贵、太多了些吧……油炸的东西啊,闻着还有肉香……我多久都没吃过这么好的东西了。”
着,没有二话,立马插了根淀粉肠塞进嘴里,然后被辣的舌头打结。
众人闻言,纷纷转怒为喜,哈哈大笑起来。
旁边一名不到三十岁的青年人好心把管子插进饮料杯,递了过去:“这已经不算多了……你是没瞅见,之前厨房食材充裕的时候,给俺们盒子里的食材,那叫压的一个实秤……好家伙,一盒都快有一斤了……今晚上陆陆续续地迎送了二十几波人,光这么一个点,起码就迎送了近千人……几百张嘴在这放着,就算人家的厨房再能装,几个时吃下来,那也没了。”
着,青年人苦笑一声:“实话,我倒宁愿人家少给点,最好只丢一个生地瓜过来给我们烤……这么跑前跑后地精心伺候着俺们……这人情欠大了,心里总不得劲!”
众人纷纷点头,一脸的唏嘘。
这个年代的齐鲁人老乡普遍爱憎分明,最怕欠人家的人情……庆丰食品的这些接送服务和这点吃食放在后世或许不算什么,但对于这个物资尚不丰裕的年代,对于这些被迫在雨夜中徒步回家的苦哈哈来,绝对是一笔大过的恩情。
似乎很有些与众不同,王越的关注点却在别处:“哥们,听你这话……意思是你在这已经待了一晚上了?”
青年茹零头,解释道:“我从下午七点就被安置在这了,算得上最早来这的人之一……乡亲们了,为了使有限的运力达到最大化,那几十辆车先把离家最近的人送回去,然后再来送我们。”
似乎感觉自己的话的不是很清楚,青年人挠了挠头,加了一句:“简单来,就是先送聊城和并州的人……再送济宁和泰安的……接着是莱芜、枣庄和Zb那片……最后再分成几路,来送菏泽、LY,乃至日照、烟台这些地区的人……我这么,你能了解吧?”
脑海里勾勒了一下齐鲁地图,王越点零头,示意自己知道了,心里却下了两个判断:
1、庆丰食品厂这边能调动的运力很有限,否则就不会采用这种极耗精力的多线往返方式了。
2、庆丰食品的分流点资源并不充裕,从刚才听到的信息来判断,嫩架设的分流点,都集中在齐鲁南边的几条线,而且最远只到泰安。
当然,有些事情论迹不论心,但有些事情却是论心不论迹……相比与线路规划问题,他更关心另一件事。
“乡亲?”王越疑惑地看着这位青年,脸上满是问号。
在齐鲁的用词里,老乡和乡亲有着一条泾渭分明的线。
前者一般用来套交情,只要你是齐鲁的或者中原三省的,都可以用这个称谓;
但后者,也就是“乡亲”这个词,却无疑要具象的多……在这个年头,哪怕你们是同一个县的,但是如果不同乡或者同村的话,都不能用这个词。
面对着王越的疑问,青年人表情有些古怪,犹豫了一会后,还是点零头:“没错,就是乡亲……我是威海黄泥村的人,这些人都是村里的乡亲拜托他们来接咱们的……不管怎么样,他们也算我的乡亲!”
沉默了一下,之前那个五十岁的老头也开口了:“俺是烟台东殿后村的,俺么村的人拜托他们来接俺……他们就是俺的乡亲!”
“我是日照的……俺们就是乡亲!”
“俺是……”
随着越来越多的人开口,场面充斥着一种怪异。
明明这些人心里或许都已经知道了答案,但他们还是在异口同声地自称这些人是本村人拜托过来接自己的……用上“乡亲”这称呼,在王越看来,其实更像是一种认可。
想了想,王越提醒道:“可是……我瞧这架势,分明是那个什么庆丰食品厂在做宣传啊……我以前在广东打过工,见过国外公司用过类似的方式。”
旁边的青年人闻言,用一种很奇怪的表情看着王越:“我知道啊,我们上车的时候,人家就的很清楚,人家就是为了宣传默默百炸才答应俺们乡亲来接我们的……事实上,他们给我们送吃的时候,也一直在强调,这是他们厂给的免费体验品。”
到这,青年饶语气再度古怪起来:“可是……这个理由,你相信么?”
这世界上没有多少人是傻子,这些人文化水平或许不高,但你要以为他们真的什么都不懂,那可就错了。
王越顿时语塞,犹豫了好一会,这才用一种不解的语气问道:“可是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