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嫿,看起来懐瑾确实喜欢卢姑娘,咱们不着急马上便将那位姑娘否定了,什么事情都不能太着急,慢慢来,这事情咱们从长计议。”
胡太后瞥了张皇后一眼,目光复杂。
张皇后会错了意,以为胡太后要她使出一个“拖”字要诀来,心中敞亮,慌忙点头:“母后说得对,这般重要的事情,如何能仓促间便定下来呢,从长计议才是。”她抬起头来望向崔大郎,笑得勉强:“懐瑾,暂且坐下用了饭再说,咱们以后再慢慢商议。”
崔大郎没有吭声,摸起一个饭碗朝地上一砸,清脆的响声惊得花厅里的人都睁大了眼睛朝这边望了过来。
胡太后与张皇后也唬了一跳,两人目瞪口呆的望向崔大郎,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崔大郎弯腰拾起一块碎裂的瓷片,缓缓举了起来,目光凝望着那玉白透亮的那块白瓷,嘴角浮现出一丝淡淡的笑容。
第350章似磐石(一)
“皇祖母,母后,我知道你们肯定不会同意我娶秀珍的,再从长计议也是这个结果,这只不过是在拖延时间罢了。”
崔大郎瞥了坐在那里的胡太后与张皇后一眼,她们两人都雍容华贵珠围翠绕,可她们却都是冷漠无情,或许后宫里几十年的生活已经将她们心底那份柔软磨平,她们的眼里只有各种利益关系。
“懐瑾,你莫要做傻事!你皇祖母已经说过了,这事情慢慢商议便好,你何苦要来吓我们!”张皇后脸色惨白,懐瑾这是准备作甚?拿着瓷片要……割腕?
“皇祖母,母后,今生今世我一定要娶秀珍,不管你们答应不答应,我都要娶她。你们现在跟我说慢慢商议,是不是想暗地里派人做下手脚,对秀珍不利?”崔大郎的心一紧,想到了那时候在兰府里听到的各种传闻。
那些大户人家做下的腌臜事儿还少吗?他的外祖父张国公,为了保住他让他顺利回宫,暗地里做下手脚,京畿附近有几个五月五日被人收养的孩子不是进了监牢就是被弄死——在他们心目里,杀人就跟碾死一只蚂蚁那般简单,谁知道他们会不会因着要逼自己娶别的女人为太子妃就对秀珍下手?
自己一定要保护秀珍,要保住她的安全!
“懐瑾,你快些将手中的瓷片放下!”张皇后想要将手伸出去,可只觉全身酸软无力,好像连站起身的力气都没有了。
崔大郎身后不远处站着几个内侍,见着这边事情突变,几个人使了个眼色,从背后朝前边走了过去,几个人扑向了崔大郎——要是将太子殿下手里的利器夺下,太后娘娘与皇后娘娘自然会奖赏他们的,每人一个银锭子肯定是有的。
只不过他们却低估了崔大郎的身手。
自幼便跟着猎户们上山打猎,在江州城又向胡三七学了些拳术与吐纳打坐的内功身法,耳力远远胜于常人,崔大郎虽然背对着几人站在那里,可耳朵里却敏锐的听到了那一阵细碎的脚步声。
他没有回头,等着那几个内侍靠近往前扑的时候,脚尖点地,人已经飘出去十多余尺远。那几个内侍扑了个空,几个人撞到了一处跌倒在地上,正好落到那一地残片上,手按着瓷片,有人手掌内有鲜血珠子渗透而出。
见着那点点血迹,犹如树梢盛开的梅花,张皇后脸色一阵发白,身子摇摇,几乎要倒到椅子一侧,身边的青茑姑姑眼疾手快扶住了她:“娘娘,娘娘!”
青萝将鼻烟壶奉上,张皇后吸了两下,总算是觉得心里头舒畅了不少,她挣扎着坐了起来,一双眼睛巴巴儿的望向崔大郎:“懐、懐瑾!”
“皇祖母,母后,这婚事你们可以慢慢商议,我不着急,只要新娘是秀珍我就愿意等,无论等多少年我都不着急,只是……”崔大郎脸上露出了一丝决绝:“若你们暗地里耍什么手段,秀珍要有个三长两短,那我也不会独活,她活着,我便活着,她死了,我也死!”
没等胡太后与张皇后反应过来,崔大郎飞快举起瓷片,在自己左掌用力一划,鲜血从那划伤的口子慢慢渗透出来,很快便成了一线红色,慢慢蜿蜒而下。
张皇后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胡太后比她镇定,站起身来大喝了一声:“懐瑾,休得伤了自己,哀家答应你!”
崔大郎的手停了下来,将瓷片扔到了地上,朝胡太后点了点头:“皇祖母,我相信你的话,那就暂时这样罢。”
“快,快,快去传太医!”
见崔大郎扔了瓷片,胡太后这才放下心来,跌落坐回椅子里,宫女内侍们一拥而上,将崔大郎团团围住,有些赶紧捏住那正在渗着血珠子的伤口,有些赶紧将自己的披帛撕裂,用来裹住崔大郎手掌,大家七手八脚的忙成一团。
太医很快就跟着宫女奔了过来,给崔大郎检查了一下伤势,擦了擦额头的汗:“太子殿下伤口……”
“不深”那两个字还未说出口,脚就被重重的踩了一下,抬头看时,就见崔大郎瞪眼望着自己,太医赶紧改了口:“太子殿下伤口极深,须得好好保养才是。”
听到“伤口极深”这四个字,张皇后的眼泪顷刻间哗啦啦的流了下来,她走到崔大郎面前,见着他那只手已经被裹成个粽子,心疼得很,哭哭啼啼道:“懐瑾,你怎么就这样傻呢?这不说过了,什么事情都好商量,你又为何这般惩罚自己?”
“这不是惩罚自己,母后,我只是在起誓,若真有那么一日,您也莫怪儿子不孝,我是定然会下去陪秀珍的,我绝不会让她一个人孤零零的在那不见天日的地方呆着,我要一直陪在她身边。”
崔大郎说得极其郑重,语气是丝毫不容辩驳,他盯住张皇后,一字一句:“母后,儿子是认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