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教团围城营地——
“至高真神,您最卑微的仆从向您祈求,请您为迷途的羔羊降下预示,请您驱散我心中的迷惘。”静悄悄的营帐中一名虔诚的信徒跪在神龛前祈祷了无数遍,然而他的神没有给他任何回应,神龛上黄金铸造的抽象眼眸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不发一语。
这名虔诚的信徒便是圣军在阿基坦的最高指挥官,教团总修士长克鲁泽。
又一次败战,又一次损失惨重,好像自从巨神兵栽倒在异端城下之后大圣战就一直在遭受挫折,蛇口关的那场大败当然也不例外,信徒们的信心和士气被失败和病痛折磨所动摇,表面上强装平静的克鲁泽也不能免俗,从圣战开始之后圣域就再也得不到任何来自于真神的预示,失去了精神指引的信徒们尽管死守着教义努力地试图净化这个污秽的世界得到的却只有数不尽的牺牲。克鲁泽感觉现在的自己就像是一个被父母丢进小舟里独自顺水漂流的婴儿,不管如何哭喊挣扎都没有人去回应,身边只有包围着自己的无尽黑暗。
蓦然胸中一痛,跪在神龛之前的克鲁泽大声干咳起来,口中充满了铁锈的味道,那是血,是被黑尘侵浸的身体发出的哀鸣。冷冽的恐惧冲上克鲁泽的心头,并不因为一己残躯也许行将就木,而是因为他引以为豪的纯净心灵在刚才出现了一丝裂缝,在那裂缝下是针对至高真神的怒火和怨恨。克鲁泽慌慌张张地冲着神龛磕头忏悔,他不在乎自己的生死,早在他下定决心离开圣域的那一刻就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让他恐惧的是自己心中居然会对真神产生质疑,质疑是污秽与堕落的秧苗,如果任它生根发芽的话……克鲁泽已经不敢去想了。
“大人,您还好吧?!”帐外传来担忧的声音,那是跟随了克鲁泽许久的仆从,察觉到主人的身体状况在恶化他也顾不上礼仪慌慌张张地就冲进了帐篷。
“我、我没关系,你进来做什么?”克鲁泽疲惫的脸上带了点不自然的愠怒,就像怕人察觉自己心灵中刚才那一瞬间的动摇而感到心虚似的。
“实在是非常抱歉!”意识到自己刚才有多无礼的仆从连忙低下头单膝跪地,“属下只是担心修士长大人您的身体……”
“唉,算了。”不知怎地现在的克鲁泽实在不忍心去惩罚那张写满了忠义的脸,“起来吧,傍晚让你替我去巡查各骑士团的布防情况,回来是都完成了么?”
“是的大人,都完成了,防线上的各个骑士团都按照您的命令严格加固了防线,夜间巡逻的人数也提高到了平时的两倍。”仆从这才战战兢兢地起身回话道。
“烈日骑士团也是?”克鲁泽显得不怎么放心。
“当然,烈日骑士团的诸位骑士丝毫不敢懈怠,都在表示一定要为上次的失态将功补过。”仆从点点头。
“是嘛……”克鲁泽脸上露出了复杂的表情,“那他们……有没有说些别的什么?”
“别的什么是指?”仆从小心翼翼地反问。
“你知道我想问什么,别吞吞吐吐的照实说就行了。”克鲁泽不满地皱起了眉头,什么时候这个耿直的仆从也开始学会察言观色了?
“这个嘛。”仆从脸上现出明显的困惑,“如果属下没理解错的话,圣军里确实有些人在暗中颇有微词,当然属下认为这些话与他们的信仰是否坚定无关,因为他们的不满大多都是针对的……”
“我,是么?”克鲁泽很有自知之明地接上了仆从难以启齿的话。
“嗯……”敬仰的主人被人在背后说三道四让仆从的脸色很是难看,“尤其是阿基坦方面的几位骑士团长,不但明目张胆地跟自己的属下质疑您的决策,还说什么要联名跟大团长进言请您让出圣军的指挥权,他们根本就不了解您为了圣战大业付出了多少辛劳和牺牲!”
“哦,想叫我让出位子么?”听了仆从的控诉克鲁泽表现得意外坦然,“倒是难怪他们会这么想,换成谁也不会愿意在一个总打败仗的指挥官手下听命。至高真神是全知全能的存在,要为战败承担责任的人当然只能是作为指挥官的我了,他们说没说起过把我裁撤掉之后由谁来担任指挥官这个位子?”
“似乎几位团长不打算再设置总指挥的样子。”仆从道。
“哈,真亏他们想得出来,连统一的指挥都没有这仗还怎么打?”那些骑士团长的妄言让克鲁泽不由得笑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