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个天爷啊,你这是咋过来的。”
幸好农村的宅院门口都没有台阶,他轻而易举地叩响了孙家大门。
吴氏的二儿子卸了门槛,着急忙慌地将他推进屋内,看到他棉袍的下摆上湿漉漉地,当即请他上炕暖和一会儿。
赵含章摇头拒绝了,他性子冷淡,和吴氏一家子也没有苏锦绣那么熟,并不习惯这样的热络,径直问出了自己此行的目的。
“我们家大柱和锦绣一道去苏家村了,这会儿还没回来,估计是锦绣她那弟弟当真是路上出了事耽搁了。”吴氏知道他的担忧,心底暗暗感叹,当初苏锦绣嫁过来的时候,村里人都不看好这两口子,一个是从京城回来的富家少爷,虽说战场上伤了腿,可那眼高于顶的,就算落魄了,也未必瞧得上乡下姑娘,更何况同她做一对恩爱夫妻了,另一个则是父母健全正当妙龄的少女,家里穷是穷了些,可谁会乐意嫁给一个残废呢,没成想小半年过去了,人家日子不仅越过越红火,两口子的感情也好得跟蜜里调油似的,要不是担心自己个儿媳妇,赵含章一个连路都走不了的人,怎么可能会出门到自家来问情况。
“你也别太担心了,苏家村离咱们这儿又不远,这外头下了雪,路上不好行车,许是留在娘家休息了也有可能。”吴氏宽慰他,“你要是实在忧心,等明儿天一亮,我就让我们家老二套车送你去锦绣她娘家瞧瞧。”
吴氏的安慰并没有起什么作用,赵含章心中的担忧一点儿也没减轻,可眼下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了。
好在他过来这一趟也算是知道了苏锦绣的去向,并不算一无所获。
吴氏让自家老二孙二明送他回去时,他也没拒绝,只是这天晚上,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另一边,桃园村的人帮着将苏淮北、马车、还有骡子从坑底给弄了上来,散落的货物能用的也都收拾到一处,坏了的或者洒了的,也都告诉村民,只要他们想要,可以捡回家拾掇拾掇用。
此处人迹罕至,他们的骡车和驴车都没丢,也是一桩幸事。
大安朝幅员辽阔,平川县虽然在北方,但距离边城十万八千里,这样的小地方晚上是没有宵禁的,可深夜时分,街上一个人都没有。城中的医馆苏锦绣都挺熟,指挥着驾车的孙大柱在城里东绕西绕,停在了一家能治疗外伤的医馆门口。
孙大柱敲了半晌,都没人来开门,苏锦绣上前只说了几句话,门竟然就开了。
乡下来的糙汉子不理解,“合着你们医馆开门还挑人呢,这女人敲门就成,我敲门就不给开啊。”
那大夫披着袄,嘟囔着,“大半夜的你那是敲门吗?我还以为打劫的砸我家门呢,好端端地睡着觉都给吓醒了。”
“我这……这不是着急吗,大夫你别介意,快给我这小兄弟看看,他跌倒了一个深坑里,伤的很严重。”孙大柱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可又着急忙慌地让开身子,和苏六哥一道将人抬了进来。
他们抬人的东西是用四根钉在一起的龙骨,并几块粗麻布匆忙之中做好的担架,苏锦绣还用了软布条,将苏淮北整个人都捆在担架上,避免因为移动而造成的二次伤害。
“这法子妙啊,你们是怎么想出来的?我先前治过一个伤者,被惊了的马掀翻在地,本来不是什么大事,可偏偏他家里人送过来的时候又是背又是抱的,骨头二次移位,还直接从肉里都穿出来了,这怎么能治,最后虽然命保住了,却落了个瘸了的下场。”
她弄这些时,苏六哥和孙大柱看的目瞪口呆,还满脸不解,此刻终于明白了。
和苏锦绣预判的一样,因着是骡车落在坑底的时候他跳了车,又下意识地用胳膊撑了一下身体,所以只有胳膊胳膊骨折,身上其他部位都是擦伤,一直昏迷不醒是因为在野外冻了好几个时辰,人发了烧,已经烧迷糊了。
那大夫给他的胳膊上了夹板,又灌了治疗风寒的汤药,才开始处理他身上的其他大大小小的伤口。
大约是因为室内暖和,又或者是汤药起了作用,苏淮北终于悠悠醒转,身上的疼痛让他潜意识地吱哇乱叫了一通,才察觉到身边的情形。
这么些时日在外面和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要说苏淮北别的本事学没学到不晓得,察言观色倒是练出来了。
没用苏锦绣发话,察觉到危险的他立刻干脆的认错,“姐,我错了,我不该为了快些把货送完走小路,我下回不敢了……”
其实说来也怪,以前他可从来没怕过自己的姐姐,甚至在家的时候连句“姐”都不怎么叫,和原主说话都是连名带姓的喊,可自从苏锦绣说要替他找个营生,甚至手把手地教他把村村团购给做起来之后,苏淮北对自己的姐姐不知何时,竟变得又敬又怕。
敬的是他姐主意正想法多,而且还都能把事情给做成了,怕是他姐万一觉得他做的不好,不让他干这村村团购的生意了怎么办?
苏淮北自从改邪归正有了正事做之后,一心扑在他这事业上,可是发誓要干出个名堂来的。
“行了,我还没说什么呢。”苏锦绣叹了口气,“今儿这事儿也不能全怪你,现在取货送货都是你一个人,订单一多忙不过来,你想着走小路省时间我能理解,可即便是要走,也是要熟悉路况才敢走,像是今天这事,以后决不能再发生了。”
那药酒擦在伤口上可是疼得很,苏淮北只顾这狗腿儿地点头,一句疼都没喊。
等到他的伤全部处理完之后,天都快亮了。
“这是治风寒的药,每服药一天能煎三次,三碗水煎成一碗,早中晚各喝一碗就行。至于他胳膊上的药,得十天换一回,让骨头慢慢长好,最近注意不要干重活,胳膊不要使力。”
苏淮北的胳膊被绷带捆得严严实实,吊在自己个儿的脖子上,小声说,“这我也没法子使力啊。”
四个人分道扬镳准备回家,苏锦绣才后知后觉地想到,她好像走的时候忘记知会赵含章一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