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的御九渊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悲伤,呜咽出声。苍天有意,流年不忘。他如何都没想到,曾经意气风发的少年,如今会以这样的方式重聚。马车顺利驾出皇城正东门,奔向十里亭方向,再上官道,赶往邑州。距离十里亭不远处的树林里,叶茗身着素白缟衣静默等待,忽闻马蹄声,他下意识抬头,身侧秦姝低语,“是谢今安。”秦姝得到消息,周时序的尸体就在这辆马车里。扑通!叶茗双膝跪地,额头重重磕下去,“老爹,一路走好!”马车自来时路来,往去时路去。来处即去处。他知道属于老爹的使命已经完成,哪怕楚世远没有死,可那也是老爹的决定。老爹认为那样值得,就好。直到马蹄声消失,马车早已不见了踪影,秦姝方才扶起地上的叶茗,“节哀。”由始至终,秦姝没跪。“皇城来信。”叶茗接过信笺,展开。梁帝已知叶茗是周时序选定的夜鹰鹰首,信笺上肯定了他的身份,同时指派任务,命夜鹰继续渗透大齐武将府邸,且指出具体的时间跟数目。一年之内,策反至少三名二品以上的武将,或暗杀五名三品以上武将。“老爹虽然身死,可他到底触犯皇上定下的规矩,这罪名得夜鹰担下来。”秦姝接过信笺,“从你开始,夜鹰鹰首不得离城的规矩不复存在,但是……”叶茗看她,“我若不能在规定时间完成任务,会如何?”秦姝沉默了数息,“会死。”叶茗并没有很意外,“知道了。”见他转身,秦姝凝立原地。她盯着那抹背影,忽然觉得那背影冷冰冰的,没有温度。现在的叶茗跟之前相比,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了……午时将过,刑部衙门突然热闹起来。陈荣在师爷的陪同下怒气冲冲迈进公堂。登堂第一件事就是拍下惊堂木,“大胆毛贼,刑部还没下通缉令,你们居然过来敲法鼓?来人,每人一百大板!”一百大板也可以翻译成,乱棍打死。跪在堂前两个一胖一瘦的汉子闻声拼命磕头,“大人明鉴,草民也是迫不得已啊!”“大人饶命!我们做的那些事儿,都是被逼的!”堂上,陈荣差点没气笑,“被逼打家劫舍,欺辱良家妇女,还偷小孩?”说起这个流寇案,大抵是从半个月前开始。原本这是地方案件,但流寇张狂,半个月横跨半个大齐,作案次数高达两天一次,中间有五天接连作案,手段残忍至极。是以十个衙门上书刑部,特请刑部发通缉令,缉捕两名嫌犯。法鼓没响之前陈荣正在签发通缉令,且刚好看到这两人的画像,“打!”“大人等等!我们还有同伙!”“是是是!大人有所不知,我们只是办事的,我们老大马上就到!”陈荣忽的抬头,不可思议,“你们还有老大?”“我们老大才是罪魁祸首,每次作案目标都是他来选,他选谁我们就办谁,他要我们怎么办我们就怎么办!”陈荣彻底懵了,“你们干什么来了?端我老巢?”咳—听到旁边师爷低咳,陈荣改口,“到刑部公堂挑战国法权威?”“不敢不敢!绝对不敢!”“是我们老大叫我们先到这里等他,他去去就来。”两个汉子摆出一副唠家常的姿态,说出的话语无伦次,听的陈荣火冒三丈。啪!刑签落地,“打死!”就在两侧衙役上前将二人按倒在地时,忽有人高喝一声,“住手!”“大人!大人就是他!”“大人是他威胁我们坑蒙拐骗,欺侮良家妇人,还把偷来的小孩拿出去卖!”陈荣抬头,见一破衣烂衫的男子冲进公堂,蓬头垢面,手里还端着一个破瓷碗,正眼都没瞧一下,“一起打死!”“陈大人心疾好了?”那人撩起额前几绺擀毡的毛发,露出一双黑白分明的迷人鸳眼,声音清澈温和,甚是悦耳。陈荣乍看没认出来,十分不耐烦道,“谁有心疾,打打打!”“陈大人时有心痹之症,脉痹不已,复感外邪,内舍于心,此症最怕……”“苍院令?”公堂上,陈荣腾的从座位上站起来,大跨步绕过公案行到苍河面前,瞪大双眼,“苍院令这是经历了什么?”“陈大人有所不知,本官为押送两名嫌犯回城,一路乞讨,甚是艰辛。”苍河说话时,看向旁边被衙役压在地上的两个汉子。两个汉子不干了。“我们不是嫌犯!我们都是老实人啊大人!”“是啊大人!他才是坏人!他杀人放火,打家劫舍啥都干!那些事儿都是他叫我们干的!”陈荣怒喝,“你们放屁!这位是我大齐御医院院令,杏林圣手,救死扶伤,他能鼓动你们犯罪?”其中一个汉子被逼急了,“大人不信可以问他!”苍河愤愤然,“是本官叫你们欺凌楚二公子的?”公堂上,陈荣跟两个汉子几乎同时发问,“哪个楚二公子?”苍河看向陈荣,“大人莫开这种玩笑。”“不知苍院令说的是……哪个案子?”陈荣确实没听懂。苍河板起脸,“自然是阮岚的案子!柱国公府楚锦珏状告将军府阮岚是梁国细作,如今看来,此案疑点重重,当日楚锦珏入客栈被人殴打,得岳锋相救,谁能料想那是有人设局,目的是想让岳锋故意接近楚锦珏!大人且看,当日殴打楚锦珏的人就在这里,审问他们,即能查出幕后真凶。”陈荣,“……”两个汉子听到这里终于明白自己为何会被眼前这尊瘟神盯上,“我们……冤啊!”陈荣低咳一声,旁边师爷立时上前,面部表情十分耐人寻味,“苍院令,您回来晚了。”苍河知道,为了可以安全将两个嫌犯带回皇城,他没走官道,绕路回来的。再加上他没有盘缠,又多了两个累赘,只能自给自足,叫两人沿路劫富济贫,帮扶弱小,他再乞讨些银两,也就回来了。虽晚,但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