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国公府,正厅。楚锦珏双膝跪地,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每句话都是发自肺腑的忏悔。他重重磕头,“从今以后我定会听爹教诲,老老实实在军营历练,决不游手好闲的混日子,我定会像兄长那样努力做到副将……不……努力做到将军,大将军……”楚锦珏说话时,肩头一重。他抬头,方见楚世远已经走到他面前,“吾儿起来。”比起入牢房之前弹指即破的父子关系,经历牢房里两次开诚布公的对话,以及生死相托,如今两人站到一起纵使不说什么,彼此也能感受到对方心意。“爹,我错了。”楚世远瞧着哭的稀里哗啦的楚锦珏,无比宠溺用手掌在他脸上抹了抹。如此亲昵的举动,自打楚锦珏记事开始从未有过。而比他更加震惊的,是坐在旁边的陶若南。看到这样的场面,陶若南莫名湿了眼眶。因为丢失女儿的缘故,这些年她与楚世远一直处在相互埋怨跟猜忌里。也因为此,在有了晏儿跟珏儿之后,她既抵触楚世远靠近孩子,又怨恨他不与两个孩子亲近,连她自己都在这样的矛盾里挣脱不出来,楚世远何尝不是一样。直到这一刻,她才真正意识到自己的错,意识到这些年因为他们之间的隔阂,两个孩子错过了什么。“错没关系,改就可以。”楚世远又何尝不是在经历生死之后才意识到父子亲情的可贵,意识到自己这些年错的离谱。他又何尝不是因为不想面对失女之痛以及隐藏在心底不可言说的秘密,才对两个儿子若即若离,既不敢太亲近,又不能太疏远。可两个孩子知道什么呢?他们又做错了什么呢!“父亲放心,我明日就回邑州……”“邑州你就别回了。”听到这句话,楚锦珏愧疚低头,“我是不是不配再回邑州……”“你这过目不忘的本事,不入翰林院可惜了。”既是错,那就改!楚世远拍了拍楚锦珏肩膀,笑道,“翰林院里有个修著四州志的职务,据说上一位编纂因为实地勘察,发现那处地方太美流连忘返,已有三年不归,你若是想……”“爹……”楚锦珏瞪大牛眼,“你别逗我。”“这些年,我可有一次逗过你?”“我想!”楚锦珏惊喜过忘,游历九州一直都是他的梦想,“我能去?”楚世远自信开口,“我说能就能。”“太好了!爹,我爱你!”被楚锦珏猝不及防抱个满怀,楚世远一时脸红,下意识看向坐在旁边的陶若南。他有些担心,却在看到陶若南脸上笑意的时候彻底放松。偏偏这么温馨的画面,撞进了府门处楚依依的眼睛里。她在听到法场消息的时候完全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迫不及待跑回来求证,本该高兴事,她却忽然没了心情。“大姑娘……”身侧,青然低声提醒。楚依依瞬间收敛起眼中妒忌,抹着泪的跑进去,“爹!”听到声音,楚世远跟楚锦珏皆看过去。椅子旁边,曹嬷嬷见状弯下腰,“夫人……”“看看再说。”厅内,楚依依直接扑到楚世远怀里,哭的好不伤心,“女儿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父亲了!呜呜呜……”彼时公堂,楚依依认下掀起舆情的事,叫楚世远跟楚锦珏感动到无以复加,此刻能活着见到自己的女儿,楚世远心疼不已,“依依,辛苦你了。”“依依无能,没能救出父亲……”看着抱在一起的父女俩儿,陶若南面色微凉,偏生楚锦珏跑过来,“母亲有所不知,长姐花重金掀动舆情救我跟父亲,差点就成功了,都是靖王那个老糊涂!”陶若南闻声微震,下意识看向曹嬷嬷。曹嬷嬷摇摇头,这件事她未曾听说。“母亲,长姐真心待我。”陶若南虽然不知舆情之事,但她相信顾朝颜说的话,那两页宣纸的罪证必然是楚依依勾结夜鹰所为,奈何她没证据,“曹嬷嬷,我累了。”“老奴扶夫人回去歇息。”曹嬷嬷心领神会,恭敬道。看着走出厅门的背影,楚世远心下微酸。“父亲,嫡母她……”楚世远抚过楚依依额头,“没事,你嫡母就是累了。”“长姐,我陪你去看季姨娘!”楚锦珏猜想楚依依一定更担心季宛如,兴致冲冲提议道。楚依依想拒绝,可见楚世远也是这般催促便抹着泪,哽咽应声,“好。”待两人离开,正厅终于安静下来。楚世远转身坐到椅子上,慢慢回想整件案子,太多疑问萦绕在他脑海里不得解。狄枭甲胄是当年他从交牙谷带回来的,无人知晓藏处,裴冽是怎么找到的?周时序仅凭甲胄,就放弃即将成功的复仇之举?直到现在他都想不明白,连皇上都没有执意要他性命,御九渊为何一定要置他满门于死地?还有顾朝颜,为什么会帮他?因为依依?所有问题都有答案,而他已经想到该找谁解惑……另一处,回到主卧的陶若南面色冷沉。曹嬷嬷咽不下这口气,“防人之心不可无,老奴觉得大姑娘做的那些龌龊事该让国公爷跟二公子知道。”“我便如实说,他们可会信?”“难不成……就这样过去了?”“怎么可能就这样过去,她差点害死我所有在意的人。”经此一事,陶若南不再是漠视的态度,“想要揭穿她,须得一人帮忙。”曹嬷嬷恍然,“顾朝颜“找个时间把顾夫人约出来,我要当面谢她。”“老奴这就去安排。”曹嬷嬷走到门口时忽然想到什么,“夫人,季夫人虽然知道的不多,可大姑娘这几次进进出出国公府她都看在眼里,若她能说上几句实话……”“我以前不与楚依依计较,多半是看在宛如的情分,她在国公府里不争不抢,任劳任怨,唯楚依依一个女儿,我不忍她难过,但这次楚依依踩到我的底线,即便如此,我亦不能叫宛如亲口指证自己的女儿,哪怕她知道的更多。”曹嬷嬷亦觉此事让季宛如出面,过于残忍,“是老奴欠考虑。”“去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