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如同被埋到了厚厚的雪里,再无力挣扎。
是呢,如母亲所说,在世人眼里,周家唯有一个嫡长孙周铭,周溯早就死了。
谁让周溯和周铭同一时间出生。
双生兄长死了,为了名头好听,周家对外宣称,嫡长孙唯有周铭了。
一个合格的、能够有资格继承周家家业与武学的身份。
夜里,周溯在庭院里学习拳法以及剑术。
他不擅长这些,可有内力辅助,虽及不上周铭武艺精湛,倒也还算有模有样。
能伪装一天便是一天。
这是周溯偷来的人生。
可在这时,他的身后,忽然传来了一道内力磅礴的声音。
苍老而熟稔。
周溯欢喜回头。他看到不远处,周崇丘缓步走来。
是他的祖父。
周溯想快步上前,但转念一想,周崇丘其实也如仇夫人一样,认不出他。
周溯心里的希望之火愈发黯淡,他警惕地收起了拳头,如松柏一般,挺拔站立,等待周崇丘的审视。
祖父的步履匆匆,越走越近。
等到了他跟前,周溯惊讶发现,原来祖父长了很多皱纹,老了这么多。
他莫名感到鼻酸,眼眶泛红,脸上的笑都要挂不住了。
周溯想逃跑,直到宽厚的手掌忽然盖在了他的发顶。
粗糙的、满是老茧的手,在周溯的乌发间揉了揉。
记忆一瞬间,和小时候重叠。
祖父那样魁伟的武将,听到年幼的周溯嫌弃药汤苦,竟也没有骂他娇气,而是笨拙地捏了一块蜜饯,递给周溯:“尝尝看?”
周溯小心翼翼吃了,也喝了药汤,祖父高兴地揉一揉他的头。
时间回到了现在,周溯已经长成了大郎君。
他埋头不语,害怕眼泪掉下来,被祖父发现端倪。
周崇丘欣慰地说:“你回来了?”
她恋恋不舍地画圈、游走。
这一次,倒不止是叶薇的呼吸渐重,就连裴君琅也重了。
小郎君失态,眼角洇了一团潮红,连焦茶色的泪痣也变得冶艳无比。
叶薇的璎珞、流苏发饰全部跌落,砸在地上层层叠叠的狐毛大氅上,发出钝钝的响动,一点都不扰人。
裴君琅也是这时才惊觉。
原来,少女的美态无需珠翠胭脂,仅仅是浴池的雾霭、漏入窗帘的月华,都能烘云托月勾勒出叶薇的娇艳。
他一失神,后颈很快被一双雪臂勾下。
她逼已然他俯身,把裴君琅压向自己。
少年浓长的雪睫一眨,叶薇甜甜一笑,凝视他。
电光火石间,裴君琅的唇险些擦过叶薇的耳朵。
两人近在咫尺,气息交织。
发丝乌黑油润,一窠混淆另一窠,结发不相离。
叶薇笑意盈盈,同面前这位俊秀的小郎君对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