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狗子不吃,胤祯倒是很惊异:“四哥你这狗有脾气嘿!它是不是只吃你喂的?”
胤禛端着一杯茶笑眯眯:“我要这样‘嘬嘬’叫它,它也不吃。”
李盛瞥一眼胤祯,现在这俩人感情还行,既然是一母同胞的亲弟弟也不用见外了,于是他两只前爪按在胤禛的膝盖上站起来,冲着那盘子卤牛肉盯着看,又扭过头来用爪子拍拍胤禛的手臂:我要吃!
胤禛从旁边的太监手里接过那个碟子,夹了四五片牛腱子肉,又放了一个鸡腿,然后把盘子放到旁边一个矮凳上。
胤祯就看着那狗冲着他四哥甩甩尾巴,很习以为常地过去吃了,不由得有些吃惊,印象中,他四哥可是个非常重规矩的人,甚至有些时候规矩得有些死板,这还是他四哥吗?
胤禛看着元福吃了两片肉,回过头来就看见他亲弟弟用一种很新奇的目光看着他,还不等他问,性急的十四就往前探了探身子,问道:“四哥,这狗救过你的命不成?你这么惯着他?”
“倒是没救过我的命,救过你大侄儿的命。”
说着,胤禛就把前些日子出去玩差点吃着病鸡幸亏被元福拦下的事说了。
“这庄子上的奴才也该好生管管!四哥你平日也不出去整天就在府里闷着,庄子上去得少,这些管事的见主子不来,就猖狂起来了!”
胤禛亦有此感,有些管事的见天高皇帝远,就失了敬畏之心,后面问清楚后说他们也知道那鸡这两天没下蛋,但是没想到竟然是鸡生病了,也没当回事,就这么送上来。
他当时便一股火冲上天灵盖,这还是他自己的庄子呢!就这么不仔细!当年没开府住在宫里的时候,宫里大厨房的人遇到小阿哥的事儿都得瞪着眼睛干活儿,别说吃了拉肚子了,就是噎着主子,都得提溜下去赏十个板子开导开导。
他把这件事撂下,又低声提起老八来:“你八哥这都大婚四年了,还没个喜信?”
胤祯喝口茶,看着那只叫“元福”的大狗抖了抖耳朵,有点鬼鬼祟祟地往这边挪。
他皱皱眉头:“没呢,不过八哥还年轻,早晚会有孩子。”
胤禛说了这一句就停了口,毕竟在背后说这种事不大好,他就低头喝茶,这一低头,就看见刚才还在那边吃肉的元福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他脚底下趴下了,还昂着头往这边凑。
他低头捏捏元福已经立起来的毛茸茸大耳朵:“元福什么时候跑过来的?”
李盛是听见他俩说小话,跑过来听八卦的,眼看着听不到了,就甩甩尾巴,一扭头跑了。
弘晖早就吃过饭走了,李盛吃了东西懒得动,就在这院子里廊下趴着睡了。
七月里出了一件大事,四爷的亲妹妹,嫁到佟家的和硕温宪公主没了。
胤禛进宫一趟,回来的时候眼睛红红的,自己在书房待了一晚上,福晋过来劝,送完汤,也是红肿着眼睛走了,李盛跳上脚踏,伸出爪子轻轻推推胤禛,他抬起头来
,颤着手摸摸元福的爪子,眼泪一滴滴落在元福黄色的脚爪毛毛上,顺着毛毛滑下去,在被子上洇开一片。
当年他出生后抱给了皇额娘,后来额娘就升了嫔位,宫里就有些人说额娘是拿儿子换了位分,这种难听话也传到他耳朵里,他小时候没多想过,后来长大了想一想,只怕承乾宫里的人是故意把这种话传到他耳朵里的,佟家送进宫的女孩没皇子,只有他这么个养子,若是能彻底跟德妃分开,在玉牒上归了皇额娘,他们才满意呢。
后来皇额娘有孕,佟家的女人进宫的时候就带出两分颜色来:若是皇额娘生下一个带着佟佳氏血脉的皇子,那他这个养子,就位置尴尬起来了。
但是皇额娘生了个公主,还没养活,从那起,皇额娘的身子就一日一日败坏下去。
孝懿皇后待他确实是好,但这份好,被这些小事一掺和,就不免添了两分功利。
后来三十九年九月,皇阿玛把德妃亲生的温宪公主下嫁佟国维的孙子舜安颜,一来,公主是太后养大的,他尽孝,全了太后的一片慈心;二来,一边是德妃这个爱妃,一边是佟佳氏母家,他也是为了修护两家关系才把女儿嫁过去。
可是谁能想到,公主才嫁过去才两年,就没了。
胤禛想到今天德妃躺在床上流泪的样子,心里就跟刀割一样疼,他好歹被养在孝懿皇后跟前好多年,佟家进宫领宴,他也端着酒叫了许多年的舅舅舅公,就算是看在他的份上,佟家怎么能这么轻慢公主?!
温宪在太后跟前好好地长到了十七岁,怎么去了佟家两年,就病重不治?她才刚刚二十岁啊!
想到今天进宫看到额娘苍白的面庞,胤禛伸手捂住眼睛,心中痛苦不已。
他闭上眼睛也毫无睡意,元福凑过来用头顶顶他的肩膀,他坐起来,元福两只前爪搭在床边,看过来的黑豆眼里满是担心。
李盛看着他,跳上床趴在枕头旁边挨着胤禛,伸出爪子拍拍他,抬起肉垫碰碰他的脸,用爪爪毛擦掉他脸上的泪。
胤禛握住元福肉乎乎的爪垫捏一捏,轻轻摸摸他的大耳朵,在额娘面前,他是长子,在妻儿面前,他是家主,他还是要撑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