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理一只手撑着下颌,见他吃的香甜,眉眼间渐渐缓和下来。他看见一缕乌发散下来垂到赵宝珠的脸边,下意识地想伸手去将那缕头发拨开,却又想起面前这小人儿跟那些鸡啊鸭啊混在一起的场景,膈应得收回了手。
赵宝珠没注意到他的动静,这馅饼个大肉多,他吃的满嘴流油,一个不留神四个就齐齐下肚。方理眼疾手快地捉住他的手,用帕子给他擦嘴:“别用袖子擦,糟蹋了给你的好衣服!”
他抹干净了赵宝珠的油嘴,又问道:“吃饱了吗?厨房里面还有。“
赵宝珠舔了舔嘴角,刚才吃的时候忘乎所以,现在后知后觉地害羞起来:“吃饱了。”倒不如说是有点吃撑了。赵宝珠摸了摸自己圆滚滚的肚皮,心想这京城的馅饼真是大个。
将人喂饱了,方理再不让他在自己的院子里多待,赶忙打发赵宝珠去沐浴。等到赵宝珠从浴房中走出来,他抱着手臂凑上去,将人从头到尾闻了一遍,确认赵宝珠身上只有皂角的香气之后,才放他回去睡觉。
“记住,明日午时到我先前领你去的地方吃饭。”
在赵宝珠进屋之前,方理对他道。闻言,赵宝珠脚步顿了顿,偏过头来,见方理神情有些不自然地低下头,低声道:“那些人……我会跟他们说清楚。”
“哦。”
赵宝珠没太听懂,有些疑惑地点了点头。
方理清了清嗓子,掩去神色,抬头皱起眉道:“还有,明日不许再去抱那些畜生!”
赵宝珠眨了眨眼睛,有些不情愿,那大肥鸭抱着还挺舒服的:“……啊?”
“啊什么啊?”方理跟他蹬眼睛,俊脸上凝出寒霜,厉声道:“再敢把你浑身搞得那么臭,我就将你扔出去!”
赵宝珠一听要被扔出去,瞪大了眼睛,赶忙向方理讨饶:“我再也不敢了。好哥哥,你就饶了我这一回吧。”
方理神情稍缓,嘴角翘起来,伸手如愿在赵宝珠洗干净的头发上摸了一把:“你好好干活,今后——”他顿了顿,声音低了几分:“以后哥罩着你。”
赵宝珠听他这样说,抬起眼,从方理的神情里察觉到他态度的松动,眼睛滴溜溜地一转:“那方哥哥……我能不能问你一件事?”
“嗯?”方理略挑起眉梢,看向他:“什么事?”
赵宝珠犹豫片刻,说:“之前我晕倒了不知事,也不知怎么就被抬进来来了——”他大量了一下方理的神情,谨慎道:“我只是想问,是否有人……动过我的行李?”
“你的行李?“
方理顿了顿,好一会儿才从脑海深处想起了赵宝珠那只几乎像是张破布的包裹。他回过味来,登时竖起长眉看向赵宝珠:“谁耐烦去碰你那团破布?”他眯起眼睛,神情渐渐冷下来:“怎么,你丢了东西,怀疑是我拿的?”
“不是的!”赵宝珠当即否认,赔笑道:“方哥哥,我自然知道不是你。”
然而方理的表情却并没有缓和:“那你就是疑心旁人。”他高高挑起眉锋:“你丢了什么?”
赵宝珠见他不悦,咽了口唾沫,垂眼避开男子审视的眼神。他现在就算告诉方理自己丢了名帖,没有物件佐证自己举人的身份,怕是也不能让他相信。他犹豫了一会儿,含糊道:
“是……是很重要的东西。”
方理见他说不清楚,冷哼一声,看赵宝珠的眼神带上了些许冷厉。这小乞儿吃东西的时候多乖巧,没想到背地里还敢跟他耍这种小心思。他那破布一样的包袱里能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不过是想胡编乱造些说辞来讨好处罢了。方理自认识破了赵宝珠的小心机,视线锋利如刀般将赵宝珠从上到下扫了一遍,咬了咬后槽牙、真是个眼皮子浅的玩意儿!
要是换成旁人,他张嘴就骂了。但见赵宝珠垂着脑袋,大眼睛在低下嘀咕嘀咕地转,想来自己也知道理亏,方理眉梢颤了颤,终是没把难听的话说出口:
“……少我耍这种小心思。”他缓缓吐出一口气,低声道:“你老老实实干活,有什么想要的——”
方理本来想说等结了月钱自己买,却想到赵宝珠没有月钱。他话头一顿,接着道:“要是你乖,月末了我给你买。”
赵宝珠听他这么说,便知道他是误会了。他抬起眼,有些无奈地说:“我不是想要什么东西——”
方理却误以为他是在装乖,抬手在赵宝珠头上弹了一指头:“那样最好。”
“回去睡觉。”他抬起下巴,向捂住额头的赵宝珠示意他进房间:“快回去睡觉。”
赵宝珠无奈,只好转身进了房内。
木门被关上,赵宝珠坐在床边,对着床头上的一株红烛,沉默了一会儿,在昏暗的烛光中缓缓呼出一口气。
看来只能他自己想办法找找了。赵宝珠暗暗想道。他细细思量一番,也觉得这客栈上下的人应该是看不上他那小破包的。应还是在来的路上丢了。不知这客栈允不允他告假出去,沿着进城的路上去找一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