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黄豆豆躬身退出了寝宫,方才来时,他还担心皇后娘娘得知此事后会拿自己撒气呢。
如今看来是多虑了。
站在一旁研墨的虎头本已不高兴的蹙起了眉头,却见阿姐表情恬淡的坐回书案前,开始提笔回信。阿姐都不急,她更没资格急了,便憋着没有吭声。
当晚,得知陈初不回,虎头干脆住在阿姐的寝宫。
自虎头记事开始,她便一直和阿姐睡一张床,反而和娘亲睡在一起的时间极少。
后来逃出双河村,依然如此。
直到搬进鹭留圩蔡家宅子,虎头才开始自己睡,刚开始小丫头不适应,没少为此哭鼻子,也没少半夜做噩梦被吓醒后,哭着跑去姐姐房中,挤在姐姐和姐夫中间。
幼年,她对安全感的理解,便是姐姐和姐夫一左一右将自己护在中间,这般她睡的最踏实。
年纪渐长后,已多年未和阿姐同床,此
刻姐夫、稷儿、娆儿皆不在,像是把阿姐又还给了她。
虎头仍像早年那般,抱着阿姐的胳膊、脑袋偎在阿姐的肩头。
烛火摇曳,虎头没说话,猫儿也不讲话,似乎姐妹俩都沉浸在了某种回忆之中,半晌后,虎头忽然‘叽叽’一笑,自顾道:“哎,小时候,阿姐嫌人家碍事,为了打发人家,没少骗我去姚大婶家借芫荽。”
“。”
即便早已时隔多年,但被妹妹亲口揭穿,猫儿还是止不住脸颊一烫,将锅甩给了不在场的陈初,“我哪骗过你?都是陛下赶你去的。”
“咦!阿姐不认了?当年你让我去借芫荽的次数,比哥哥让我去的次数还多!”
虎头一个翻身,直勾勾盯着猫儿坏笑道。
猫儿眼瞅说不过,伸手抓向了虎头腋下痒痒肉,姐妹俩嘻嘻哈哈笑闹一番。
直把守在外间的寒露都引了过来。
两人这才作罢,待喘匀了气息,因打闹而笑红了脸的的虎头,以双肘撑起身子,认真看着猫儿道:“阿姐,方才你听见哥哥留在玉清观,不生气么?”
这话问的猫儿沉默了两息,随后浅浅一笑,“有何好生气的,自打当年采薇阁大火后,阿姐便知,官人不可能是我一个人的了”
说罢,猫儿伸手帮虎头因方才打闹而黏在了脸蛋上的几缕青丝掖回耳后,温柔道:“官人注定要做大事,早年,若不是有韩国公、颍国公助他,官人也不会这么快便在乱世中闯下这基业。”
这好像是在说蔡婳、阿瑜进陈家的必要性。
确实,早年间单以功利论,没有任何娘家助力的猫儿,远远比不上蔡婳。不管是从个人能力上官,还是从家世所能提供的帮助上来比,都比不过。
虎头有些不服气,“阿姐莫要妄自菲薄,早年阿姐帮哥哥主持庄子、管理后宅、经营作坊,哪点比旁人差了?”
猫儿抿嘴一笑,“这些事,有陛下撑腰,难道蔡贵妃、德妃便做不了么?”
这下倒是问住了虎头,自她幼年起,阿姐便是有口皆碑的贤惠大娘子是以,虎头天生认为,阿姐很特殊。
可听了猫儿的话,虎头细细一想,却也不得不承认,当年那些事便是换作蔡婳、换作阿瑜,只怕都能做的有声有色。阿姐的很多功劳,其实只是哥哥某些能力的投射。
见虎头不说话了,猫儿又笑笑道:“你不用操心我。当年那般情况,或许天下半数男子都会选择停妻再娶,阿姐早年也没少为此患得患失可你姐夫却从未有过任何动摇,才有了阿姐稳固的大娘子身份。以至如今,竟也做了皇后。”
猫儿露出一抹自嘲微笑,却感叹道:“那时你姐夫尚待我如此,如今他找个女人,又算得了什么?”
虎头十几年的人生里,时时身处妇人旧观念的包围中,可学堂里学来的新东西,又和平日很多习以为常的事例格格不入,以至于她觉着阿姐没任何问题,却下意识的想要反驳。
最终,虎头也能组织好语言,只嘀咕道:“哥哥甚都好,就是女人太多了。”
却触发了猫儿下意识的维护,“哪里多了?如今宫里所有妃嫔加起来不足十数,你翻翻史书,历朝皇帝有几个能做到这般?”
这话确实反驳不了,于是,虎头侧枕了自己的胳膊,望着猫儿道:“阿姐。你后悔过么?若哥哥不当皇帝,兴许就不会招惹那么多女人了,说不定你们就待在桐山,琴瑟和谐过上一辈子。”
猫儿望着床顶帷幔,思绪瞬间飞回十多年前,只听她道:“我从未后悔过,当初我决定要与官人为妻时,便说过,他做贼,我便为贼婆;他做乞,我便为丐女比起那些,我还是想看到官人做皇帝嘿嘿。”
这笑声,既有陪着夫君一路走来、终成一国之母的得意,也有白驹过隙、眨眼十年的感慨。
接着,猫儿轻轻一叹,又补充道:“要说后悔,也有一桩事当年不如早些和官人结为真夫妻,凭白浪费了一年光阴。”(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