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动不动。
席靳深强撑精神,迈开腿下床,眼前一阵晕眩,再度朝前栽,他眼疾手快抓住床头柜的边角,稍作缓冲,手肘却也撞翻了输液架,整个人跪坐在地。
轰隆的声响,惊得沈汐扭头,席靳深摁住太阳穴,拼力克制咳嗽,她瞳孔骤涨,跑上去搀扶他,“你下床干什么?大夫叮嘱你要静养。”
“我让你过来。”他皱眉,“撩开头发。”
沈汐没反应,席靳深控制住她身体,凑近打量。
眼角烫红了,倒是不肿,庆幸粥只有五六分热,倘若粥再热一分,非得留疤不可。
“涂药了吗。”
“涂了芦荟胶。。。”
席靳深无奈,“你照顾我这么细心,照顾你自己得过且过,芦荟胶是药吗。”
她撇开头,拽了他一把,拽回床上,病房门突然从外面踹开,纪席兰拎着餐盒,气势汹汹出现,“你还没走?”
在急救室门口,纪席兰驱逐她很多次了,她躲在楼梯间的夹缝,偷偷等消息,回到病房,纪席兰反锁门,她只好扒着小窗口,纪席兰是懂护理的,毕竟在席延章身边长年累月地扮贤惠,扮可人儿,她没有翁琼的家世,没有姚文姬的美貌,如果伺候的功力不行,她豪门太太的位置更坐不稳了。
可她对席靳深并不尽心,敷衍地擦了擦,舀了一勺水喂他,席靳深意识昏迷,哪里喝得下水,都流入衣领了,她索性不喂了,告诉护士多输一瓶葡萄糖和生理盐水。
好不容易盼到纪席兰出门,沈汐终于有机会溜进病房。
“他自己在病房,没人看护,我不放心。。。”
“你这套假惺惺的小伎俩,对付他奏效,对付我啊——”纪席兰讥讽,“你的毛太嫩了。”
“行了!”席靳深不耐烦打断,“您去哪了。”
“我去买粥啊,医院食堂的饭没法吃,什么味儿啊!”纪席兰揉着脚踝,“路上车抛锚了,我打出租回来的。”
她走到床头,狠狠一推沈汐,“你怂恿老三查广和集团,查老二,最后竟然查到席延章头上了,席家在冀省显赫了半个世纪,人脉势力根深蒂固,赵凯有疑心,他照样没辙,你的狗屁道行妄想查席家底细?老三听你的,简直倒大霉了!”
沈汐双手死死地搅在一起,眼眶胀得像是要爆炸,“是我牵连他了。”
“您闹没完了?”席靳深一拍柜子,“砰”地闷响,瓶瓶罐罐的药水震得荡漾出,滴滴答答泻在地上。
“这家粥铺在医院对面,您买一趟粥两个小时吗。”
纪席兰一愣,“排队太久,我。。。”
“您回人民医院了。”席靳深挑明,“席璟要查父亲的饮食,调取食堂监控,而您的表弟在食堂卖蒸饺,父亲那天腹泻,这其中有您的手笔对吗。”
纪席兰彻底愣住,“你。。。你不是在外省吗?冀省的情况。。。”
“我既然有办法安排父亲住进那间病房,自然也有办法了解他的一举一动,以及您的一举一动。”
纪席兰面色灰白,“我。。。我一时糊涂,我想感动席延章,多分财产,多争好处,姚文姬天天花枝招展地搞交际,不管他死活,我心甘情愿给他洗澡,清理。。。”
“席璟一旦查出您表弟,下泻药的事东窗事发,包括父亲高血压复发,这笔账统统算在您身上。”
“老三!”纪席兰慌了神,“你要救妈妈呀!我不知情的!我无心害他!”
席靳深捂住嘴,剧烈的咳嗽,沈汐一言不发替他掖了掖被角,又往他手里塞了一杯水,离开病房。
杯里的水随着他粗重的喘息泛滥起波浪,他盯了许久,“母亲,您骂她,泼她,打她,其实是骂我,泼我,打我。她跟着我,受了不少的委屈,有些话,我能和她说,有些不能,比如宋禾的来历,她的委屈太多了。您一直看不起她,您在席家当了三十三年的夫人,忘了自己的出身了?”
纪席兰面无表情站着。
“父亲嫌弃您家世不如翁琼,后悔娶了您,您心里不畅快。将心比心,您忍心埋怨沈汐吗,您尝过的滋味,非要她再尝吗?家世普通不是她的过错,倚仗席家的富贵,肆意欺凌践踏她,是您的过错。”
席靳深撂下水杯,一张苍白的脸死气沉沉,“您儿子不成器,娶不来家世好的,您认命吧。”
纪席兰心惊肉跳的,半晌没吭声。